父親薛慎好像真的從來不過問薛子墨的事情,做什麼都只要經過錢執事,父親不會親自過問。薛子墨有時候一度認為這父親莫不是不是親生父親吧。
早上薛子墨依舊堅持晨跑,晚上睡得早,現在白天連懶床的習慣都沒有了,一到早晨就神清氣爽,如果不起床也只能躺在床上發呆,什麼事也做不了,不如後世捧著一部智慧手機,無論是刷短影片還是看小說,看劇都能夠躺一天,宅男宅女越來越多也就情有可原了。薛子墨現在深信,前世一定是手機讓自己成為了宅男一員。
好像堅持晨跑真的沒有那麼困難,現在薛子墨的身體比剛穿越過來的時候,身體要健康許多,雖然依舊沒有什麼肌肉,但肌肉緊緻不少,跑步也更輕鬆了。
天氣已經開始漸漸轉暖,已經到了初夏了,農曆四月底的季節,白天天氣已經溫暖宜人,穿著薄薄的單衣也不覺得寒冷,晚上有些微寒,但也不至於寒冷。
青石鋪就的街道,兩旁是低矮的木質樓房,鱗次櫛比,參差不齊。早晨的即墨彷彿隨著薛子墨的腳步聲逐漸甦醒過來,三三倆倆的人走出家門,多是扛著農具的農民,他們將要去城外,進行一天的勞作。偶爾,遇到熟人,大家也會笑著打個招呼,日子很苦,但他們都在苦中作樂,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也不會拿起刀走向戰場。
即墨還算是好的,自第一次金兵南下,山東一直處於戰亂之中,兵匪像蝗蟲一般,一次又一次地侵蝕著山東這片原本人傑地靈的大地。金兵南下後,打了勝仗,到處收刮財寶、漢人奴隸,漢人也就像被割韭菜一般,隔了一茬又一茬。北宋滅亡後,金兵大部分回到了北方,中原大地一片狼藉,金人封了一個漢人做偽齊皇帝,治理山東一片,實則只是女真人的一個傀儡。十幾年前那一段時間,南宋以岳飛為首的岳家軍北上征伐,與金兵在河東一片展開十多年的戮戰,打得金兵魂飛渺渺,一度差點渡黃河逃回北方去。期間,偽齊政權多次在山東各地強徵壯丁入伍,強徵百姓活命的糧食,令得戰亂後倖存下來的百姓,再次死去十之五六,百姓生活之艱難還不如畜生。
即墨縣地處沿海偏僻之地,地廣人稀,也不是什麼兵家戰略要地,自然受到金兵的關注度就不會太高,百姓能夠存活的機率也就大了些。加上當時即墨靠近沿海之地,糧食匱乏情況下,還能靠海中捕漁維持著生計,也算是沿海之地百姓的一大幸事了。
薛子墨的身後跟著十多個高矮不齊的年輕小夥,以前只有小五小六,現在隊伍一下子擴大到了十多人。十幾人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喊著“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口號,在早起出來的即墨百姓看著別提有多怪異。一開始,這些少年都怕丟臉,互相推搡著,隊伍鬆散,雖然因為薛子墨是他們的東家,他們不得不跟著晨跑,但沒有一點自律自覺。薛子墨髮現後,小懲了一下那幾個比較頑皮的人,早飯減半。他們想到每天早上有雞蛋有青菜的豐盛早餐,吞了吞口水,再也不敢調皮了。
最近薛家的飯食可比第一天過來的時候好多了,現在每天至少有蔬菜,而且家中養的雞鴨,已經長成,都開始下蛋了。畢竟是經常吃地龍長大的,而且還有海鮮。這對於這些個匠人農戶家的小孩,簡直是不敢想象的美食。他們平時吃的是稀粥,野菜,最苦的時候還去山上啃樹皮,餓啊,即使生活稍微好些的時候,也僅僅是每天能夠兩萬稀粥,維持著不餓死的狀態。能像現在這樣吃飽,而且有青菜,有雞蛋,就是他們一輩子都不敢想象的美食了。
薛子墨讓小五有空就去漁民家收購一些當地人不吃的貝類,當地人雖然也因為缺糧而偶爾吃些海鮮,但一來海鮮貴,多為賣錢,二來限制於烹飪技術的限制,海鮮做得並不好吃,所以也少有人吃。他們大多將這些貝類遺棄,如今有人收購,他們開心得不行,而薛子墨將收購來的貝類,除了用來飼養河蝦外,也嘗試自己做各種後世的海鮮大餐。
因為秋嬸不會後世的做法,薛子墨當時自己親自指導,包括前期給貝殼催吐,需要那些香料,如何下鍋烹飪等。雖然不是薛子墨親自動手,但做出來的味道也相差不多了。後來家裡的菜,秋嬸按照薛子墨的要求,多嘗試用炒這一方法,也在薛子墨的鼓勵和建議下,市場研究其他不同的烹飪方式。
…………
薛慎今天吃了一碗稀粥,一個雞蛋,還有青菜。這些都是自己兒子這些日子以來的成就,薛慎有些自豪,吃在嘴裡感覺格外美味。菜是炒的,不是以前的水煮,加了豬油,有一股肉香,令人食慾大增。豬油在當下是稀缺的,百姓連飯都吃不飽,豬就更沒有多少了,而且家裡養了豬,喂的也多是野草,難以長膘,豬油就更少了。秋嬸用於炒菜的豬油,是秋嬸買的不多的豬肉熬的,每次只用幾滴過味而已。薛子墨嘴刁,如今家裡人都已經知之甚深,見怪不怪了。
他對自己的兒子,現在越發看不懂了,只覺得自從上次大病痊癒後,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聰慧了。他搖了搖頭,也不對,自己的兒子從小就聰慧,劉植作為他的先生,這些年來對他的兒子讚美不斷,必然是聰慧的。只是以前看兒子,自己還能知道他聰慧到什麼程度,還能知道他想些什麼。現在,他好像只是看到了一團霧。
他看到他的兒子做了太多的事情,而且每件事都關聯不大,恰恰這些事最終在兒子手中又全都關聯起來。他的數理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那些奇思妙想,真的是自己兒子能夠想象出來的嗎?薛慎不敢想象,很多東西都是前人一代又一代推演傳承,才得到的知識,薛子墨好像在一夜之間,就想通了。……
還好,他確實是自己的兒子薛子墨,而不是被人掉包了,自己兒子變聰明的事,他也只當是上天的福報。
“老爺,是味道不對麼?要不要我拿去叫秋嬸給您重新做一份?”桃子看著薛慎在發呆,大著膽子問了句,也就在薛家,桃子被薛子墨慣的,才能如此膽大。一般人家婢女可不敢在主人吃飯的時候說話的。
如今秋嬸做的飯菜,比以前是要可口豐盛許多的,這都是薛子墨這段時間做的變化,讓大家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這份變化,彷彿理所當然一般。若是突然回到從前,大家可能都一下子無法適應。
“不用,味道很不錯,子墨他又出去晨跑了?”晨跑的叫法是薛子墨的叫法,如今大家都習慣瞭如此稱呼。
“公子除了下雨天,每天都會去的。他說每天晨跑鍛鍊,有利於身體健康。”
“蝦塘是小五在負責?”薛慎問道。
“是的,小五除了負責給守在蝦塘邊的王伯伯送飯,還要負責記錄每天的蝦塘裡的蝦的狀況,以及負責投餵飼料……”桃子認真地掰著手指報出每一件事。
“公子每天都在做些什麼?”
“啊,那可多了。”桃子彷彿被問到了興奮的事情,“公子一天早上晨跑,鍛鍊,上午會看會書,然後做幾道題……下午會呆在實驗室,聽小六說,有時候公子會做一些古怪的試驗,然後做記錄。做實驗的時候,他會做很多猜想,還會鼓勵大家一起動腦猜想,然後去驗證……有一次公子問為什麼蠟燭在空氣中可以燃燒,但是用杯子罩住後,很快就滅了。於是他猜測空氣裡應該有一種成分可以助燃,就是幫助燃燒的意思。蠟燭一旦被罩住了,空氣裡的助燃物質燒光了,蠟燭就熄滅了。公子為了驗證,他端了一盆水,然後將蠟燭點燃立於水中,然後用一個琉璃盞罩住。一開始,蠟燭還燃燒著,水也沒有進入琉璃盞,但是很快,蠟燭就逐漸熄滅了,水也進入三分一左右……有時候是畫畫,會畫一些奇怪的工具,有些讓木匠做成了模型放在實驗室裡……晚上我們會下飛行棋,公子說這叫做勞逸結合。”說到最後一個,桃子漸漸聲音小了下去,最後默不作聲。
薛慎沒有說話,靜靜地聽完後,就在腦中整理著桃子說的事情,他想從中找到一些規律。
…………
在薛慎正要出門之前,碰巧遇見薛子墨一行人回來了,家裡多了十多個年輕人,薛慎沒有太在意,都是孩子養得起。況且實際上這些人的開銷,也沒花多少家裡的錢,反而是薛子墨這幾個月來,給家裡賺了不少銀錢。前一段時間錢執事告訴他,家中鐵匠打造的灑水壺,和後來做的拖把,很受百姓的歡迎,普通款沒賺什麼錢,但是高階款花灑壺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現在是搶手貨,因為價錢較高,每賣出一個,利潤不少。最近多招了幾個鐵匠,家中進帳不少,即墨縣能買得起的人不多,現在都找人運到外地去賣了。然後順便誇了子墨一番,也講了子墨最近和一幫孩子,又實驗出了一種新的皂角配方,正打算讓自己幫忙找些工人,開個作坊,這些皂角叫做肥皂,材料便宜,適合百姓使用,若是其中多加些香料,可以製作成香皂,再將其做得精美些,用上精美木盒包裝,就可以專門賣給達官貴人和富商,價格可以比之肥皂貴上十倍左右。薛子墨把這叫做針對不同受眾人群的營銷。
薛子墨做肥皂,主要是現在的人們用來洗澡的皂角,原料不充足,皂角價格昂貴,百姓用不起,自己弄個新配方,多生產一些肥皂,好讓百姓也能夠用上。
既然正好遇見,薛慎便打算留一會,走到了偏房待著。
“公子,為什麼我們要喊著口號晨跑?”王忠,看顧蝦塘老農王實的兒子,和薛子墨同齡。他對薛子墨喊著口號,還要聽著口令跑出整齊劃一的步伐,感覺有點不解。薛子墨平時待人親近,平和,對身邊的人不會擺什麼架子,平時面對小五小六,桃子,也會回答他們一些問題。王忠跟著薛子墨一陣子,也就漸漸地從拘束,小心翼翼,到現在遇到不懂的問題,敢開口問了。
“不覺得喊著口號跑起來的時候,隊伍的步伐更加整齊嗎?還有,你跑起來,和身邊的夥伴一起大聲喊著一二一,是不是覺得精氣神更加足?”薛子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