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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這算不算發糖

心裡的傷才是無聲的奪命刀。

“我……”裴禕腦子裡有太多聲音,她感覺要被擠壞了!

她聲線微顫,想逃卻又逃不掉,愧疚像是落在身上的一道疤,如影隨形。她想說“我沒有,不是我”這種話去撇清罪名,可是她沒有勇氣。

因為在她的心裡,自己已然是個罪人。

俞昏道:“妖女,去死吧!”

阮芍道:“你這個殺人不償命的罪徒!”

裴禕吐出一口氣,最終鬆了手,雙臂無力地垂下,她斂目,眼眶泛紅,睫毛微溼。

沒用的。

這次她感到無能為力,她再怎麼逃避,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

黃如煉頂著腫了一圈的腦袋還在後面急衝衝地趕著。崔堇然已經見到了長岱,長岱見對方來勢洶洶,張開雙臂阻止他靠近裴禕,崔堇然卻無暇同對方浪費時間,他身上的神壓讓長岱不禁腿軟,鬼使神差地屈膝跪下。

黃如煉也感受到了那股壓迫感,他心道不妙,擔心崔堇然和長岱二人打起來,以崔堇然的實力,一手殺了長岱根本不是難事,想到這些,他加快了速度,天剛下了雪,街暗路滑,崔堇然這人輕功了得,飛簷走壁自然不在話下,可黃如煉如今受了傷,不敢亂動,只好老老實實地趕過去。

他進門時,掌櫃站在外面後背貼著牆壁瑟瑟發抖,崔堇然抱著裴禕出來,黃如煉見崔堇然臉色沉得可怕,乾笑兩聲,小聲問道:“殿下要帶裴禕姐姐去哪兒……”

崔堇然垂眸看了黃如煉一眼,試圖克制自己內心的憤怒,冷聲冷氣丟下三個字,“回神界。”

裴禕受了傷,黃如煉多少有些心虛,他不敢多問,側身給崔堇然讓路,長岱被打得鼻青臉腫,在後面道:“冥主大人,這人該不會對妖皇殿下圖謀不軌吧!”

黃如煉有些不耐煩地回道:“要你管!一天到晚就你事最多!他想圖謀不軌你也擋不住他啊!”

崔堇然感覺裴禕身子在顫抖,他心疼不已,停下來用大氅包裹住她,手指輕輕撫了一下她緊促的眉毛,愧疚道:“是我沒用,對不起。”他環緊裴禕,在寒風呼嘯中,讓她的呼吸軟在自己身上。

他低頭吻了一下裴禕溼潤的眼角,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頸間。

另一邊,萬魘抬起匕首架在自己臂上,用力一抬,斷了自己的右手,熱血狂湧,噴了一地,裴禕垂眸,神色渙散地看著萬魘如跳梁小鬼般自導自演。萬魘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看著沉在血泊裡的斷臂瘋癲大笑,樂得眼睛滲淚,她陷在這場自我毀滅的狂歡裡雖然食不知味,卻也暢快淋漓!

萬魘臉色蒼白,病態地抬起手指指著裴禕,虛弱地道:“你殺了我啊。”

俞昏和阮芍被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刺痛了神經,撕心裂肺地求著裴禕放過自己的女兒!裴禕耳邊翁鳴陣陣,對他們二人的話充耳不聞,她腦子很亂,她甚至已經懷疑自己不是“俞安則”,眼前的萬魘才是她的存在。

裴禕愣愣地道:“他們叫我不要殺你。”說著說著,她自己悶笑起來,喉間發苦,萬魘艱難的站起身,故作憐惜地替裴禕抹去雙眼的淚漬,這次是鮮血染紅了她的眼角,萬魘神經兮兮,湊近了裴禕輕聲細語地說道:“你別哭。”

裴禕微微別過臉,掙開她的髒手,她輕輕一笑,像是在諷刺萬魘的虛偽,她睨著這位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舒展了眉頭,冷笑一聲,殺氣凜然,道:“你真噁心。”

她嘴上這麼說著,就像是在罵自己。

不多時,她釋然一笑,雲淡風輕地又附加一句,“你這個罪人。”

萬魘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在置氣,所以才這麼說自己,她不明所以,笑著道:“不,你不是,他們才是罪人。”

裴禕嚥下喉間的鹹澀,她笑了笑,對萬魘道:“你不是俞安則。”

害怕是真的,後悔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這些反覆折磨著裴禕的東西是她存在的有力證明,痛苦讓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是鮮活的,歲月如潺潺流水,她在一場名為“掙扎”的遊戲裡征途漫漫,不見雲月,很多時候就連她覺得自己早就空了,只剩一副皮囊。

裴禕嘴唇顫抖著,像是不甘,她忽地舉起花鬼扇唰地一聲斬向對方,萬魘根本沒料到對方會出這一出,她神色錯愕,剎那間被斬得人身分離,傷口血如泉湧,溫血濺在裴禕的眉心。

掉下的腦袋骨碌碌地滾遠,拖了一道綿長的血痕,面部的表情依舊是癲笑的模樣,阮芍護子心切,喪心病狂地撲過去將萬魘的頭抱進懷裡,俞昏也爬了過來,夫妻二人挨在一起,揚聲痛哭,好生絕望。

阮芍愈發抱緊頭顱,對裴禕吼道:“你這個惡毒女人!怎麼能這麼對我女兒!”她哭得傷心欲絕,就連裴禕都要因她的哭聲動容了,她對阮芍道:“噁心死了,頂著我父母親的臉裝神弄鬼。”

俞昏掩面失聲痛哭,“阿則啊……嗚……”

裴禕暗暗嘖了一聲,這兩人長著這兩張臉,還真是叫她有些下不去手,她挺直腰板,看了一眼高懸的紅月,內心如海潮翻湧,那些恥辱還歷歷在目,她在修羅關待了一百多年,卻總覺得猶如千萬年那般難熬。

“你不是俞昏。”裴禕輕蔑一笑,甚至有些嫌棄,又道:“你也不是阮芍。”

“而我俞安則……”裴禕終於提起這個封塵多年的名字,一時覺得全身爽到血液都在沸騰,她丟擲花鬼扇,扇子刷拉一聲解決了這兩個冒牌貨,她痛快地笑起來,可心裡卻不是真正的開心,她狼狽極了,像是被掃地出門的那個怪小孩,她道:“早在五百多年前,我就沒有了家。”

萬魘像是一隻百足蟲,死而不僵。她的頭顱從阮芍的懷裡滾出來,忽地立在地上,表情一變,稍顯怒色,她突然張開嘴巴,一條長舌纏住了那具可憐的無頭屍體,隨後用力一帶,頭顱飛了過去,歪歪倒倒地接在脖子上。萬魘的自愈能力驚人,傷口的爛肉被迅速填平,雖然頸部那道觸目劃痕仍在,但她的脖子已經能活動了。

“想讓我再砍你一次?”裴禕道,她看著萬魘的手也長了出來,若是沒有地上的血跡,她就像從未受過傷一樣。

萬魘對新生的肢體還有些用不習慣,她咔咔地活動著關節,輕笑兩聲,道:“別裝作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你什麼都在意。”她諷刺裴禕,接著道:“五百年前,明明你才是大破戮月關的頭等功臣,按理來說神君早就該分個官位給你了,就連打雜的小神兵都被賞賜了白銀黃金,可你呢?”萬魘冷笑一聲,道:“可你什麼都沒有?憑什麼,明明你才是那個在戰場上流血最多,犧牲最多的人!”

“你才是那個付出最多的人,憑什麼得不到回報!”萬魘的手忽地搭上來,用力嵌緊裴禕的肩膀,晃著她的身體,她見對方麻木地立在那兒,心裡有火發不出,瘋了似的貼近她,壓聲一字一句地怒道:“我!讓!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