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完呢。”蘇鬱明打了個響指。手下人又奉上一疊,這次是土地抵債宣告。大意是說,蘇三因為無力償還債務,願意用新世紀廣場專案來一筆勾銷。
“蘇鬱芒是您的親兄弟。”陳希羅的手在顫抖,看得出,他正竭盡全力地遏制著怒氣,“您這樣做,對得起您的父親嗎?”
話還沒完,蘇鬱明一拳捶在他的臉上。陳希羅的眼睛飛了出去,眼眶立刻青了一塊。蘇鬱明的手下一擁而上,拳腳間傳來陳希羅痛苦的*。
“父親?”蘇鬱明的手指敲擊著監視器,那機器被他震顫的一陣陣地報警。看著蘇夫人驚慌失措的神色,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
“我從來沒把這個人當我兄弟。”蘇鬱明冷哼道,他轉向蘇夫人,“看在您做了我二十多年晚娘的份兒上,我保證,只要他肯簽字,我絕不會找一個窮光蛋的麻煩。”
“你……”蘇夫人氣的渾身亂戰。蘇董事還遠在瑞士淡水湖療養,就算他有心制衡這個長子,現在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隱居雖然是我和他的心願,可難道我們就要這樣乖乖地向一個混蛋屈服,然後用心靈雞湯來麻痺後半生?
不,絕不!滄海盡餘生不是不可以,可那也得是曾經有過一劍霜寒十四州!這時,保鏢們已經紛紛地停了手,陳希羅滿臉塵土,有血正一滴滴的從他的發縫間緩緩落下。
“欺負孤兒寡母,這就是你們蘇家的作風?”我冷笑著一把抓過文書,毫不客氣地把它們撕成了碎片,而後使勁地向蘇鬱明拋擲過去。
漫天紙片四散,彷彿初冬提早到來。
“你怎麼敢!”那個秘書見我撕文書,一下子就火了。幾個保鏢聽到他喊叫,也紛紛地轉過身來,開始一下下地掰著自己的關節。
那些指節的咯嘣聲迴盪在病房裡,顯得格外驚悚怕人。我把手揣進口袋,也裝出一副毫不畏懼的樣子,狠狠地瞪回去。
蘇鬱明盯著我,半天突然笑出聲來。
“你可以啊。”他說道,“就算他和風塵女子攪和在一起,也還是選擇原諒他嗎?”
“關你屁事。”我沒好氣道,“出軌怎麼了,那也比某些賣人家豔照的人,不知好多少倍了!敢問蘇大公子,你是不是就是靠在東京熱賣照片,才掙得了第一桶金?”
“你!”蘇鬱明氣的七竅生煙,他正要發作,冷不丁葉景明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手裡又提著個湯蠱,上面有暢香閣的字樣。
“一會兒的功夫你就跑到這裡來?”他懶洋洋道,彷彿根本看不見蘇鬱明在這裡似的,“靠女人吃飯,還真是蘇家代代的傳統呢。”
“你說什麼?”蘇鬱明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怒氣衝衝地看著葉景明,“你這個私生子在這裡嚼什麼舌根?”
“我是說,當年要不是顧夫人帶著一億的資產嫁到蘇家,你這個拖油瓶早就不知哪裡要飯去了。”葉景明依舊不看他,而是仔細地端詳著手中的瓷器。那隻湯蠱整體呈現一種淡淡的春草綠,上面以金粉細勾出春櫻的花葉。
“這是日本的有田燒。”他說著,把上面的紋路指給我看,“雖然也聞名,卻終究缺了天朝的大氣雅緻。”
葉景明的神色很是柔和,彷彿那些打手包括蘇鬱明自己,不過是房間裡的一個擺設,小貓小狗一般的存在。那種公然的鄙夷溢於言表。
“你怎麼能這樣對大公子講話!”一個保鏢最先沉不住氣了。他從一邊抄起放鹽水針的架子,咆哮一聲便像個攻城車般衝過來。
“小心!”我忍不住失聲叫起來。可葉景明彷彿聾了一般,依舊用趙忠祥講動物世界的口氣,不疾不徐地說道:“這赤金雖然昂貴,卻少了氣韻……”
就在大漢即將得手的一剎那,葉景明身形一晃,腿一抬,輕而易舉地繞過了大漢的攻擊。那大漢只顧得向前衝,根本沒料到半空能出現一條長腿。只聽哎呦一聲,他狠狠地摔倒在地,被倒下來的藥櫃砸了個正著。
“所以說,三代出貴族,不是沒有道理的。”葉景明一笑,徐徐把湯蠱放在桌上。風起,風止,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那個壯漢被鐵製的櫃子壓得哀嚎不止。
蘇鬱明臉色一變正要發火,黃毛從門外伸進個頭來:
“老大,怎麼回事?”
他手上一把柯爾特珠光流轉,像是小孩子玩的彈子般漫不經心地在那修長手指間轉來轉去,最要命的是,他連保險都沒上。
大概是望見了窗外的人影幢幢,蘇鬱明的語氣多少有些緩和:
“許家已經和你結了親,你正是新婚燕爾的好時候,這會兒就不要在雜務上分心了。”
葉景明沒理他,而是坐下來擰開湯蠱的蓋子,用湯匙攪動一下其中蜜色的湯汁。
“老周的手藝下降了。”他皺了皺眉,面有不樂,“好好的一蠱粥,讓幾根燕窩的雜毛給攪和了。”
這話分明是諷刺蘇鬱明是那粒老鼠屎。而後者的臉色倒沒什麼變化,只是有粗重的呼吸聲迴盪在病房裡。
“那您說怎麼辦?”黃毛會意,笑嘻嘻地迎上來。
“重做。”葉景明看都不看一眼,轉手把湯蠱丟給黃毛,“別以為自己是幾代的貴族,就臉皮也不要了!”
“行行行,”蘇鬱明氣的用手點著我們幾個人,“我不和你們娘們似的在這裡打嘴仗。文書今天不籤也行,但是!”
他從公文包裡丟出一張請帖,和紙特有的豎條紋路上以漸層染畫著血色的梅花。這種紙我從前只在展會上見過,若是產自美濃地區,價格更是比一般的紙張高出百倍。
只一張請帖也如此地奢靡,看來這傢伙是對蘇家龐大的產業勢在必得了。
“週六我去給浪潮剪綵。”他用手指撫弄著和紙特有的修長纖維, “要是到了那個時候,你小子還他媽的嘴硬,就別怪我清理門戶了!”
說罷,他發洩似的朝床頭櫃使勁踹了一腳,那隻花瓶終於因為承受不住重量而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