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城。
立秋之後的午間還暖融融的,飯後消食,最宜去看熱鬧,熱鬧最鼎盛之處,當然是血玉街,專門問斬死囚的地方,人頭滾過,鮮血滿地,地磚裡的血擦都擦不淨,久而久之,便成就了血玉街。
謝如雲是被人拉著去的。
因為這次被斬的是前城主,大人物,所以來看熱鬧的百姓很多,人潮擁擠,她在一片罵聲中拉著符離硬生生擠到了前排。
“哇,臺上那是皇帝嗎?”
“前城主多清廉正直的一個人,連娶妻都娶不起,怎麼會因為貪汙而被問斬呢?”
“聽說是因為勾引皇后呢。”
“哎哎哎,皇帝旁邊那個白衣女子不會是皇后吧,怎麼穿著一身白,跟帶孝似的?”
……
周圍的討論熱烘烘擠進兩人的耳朵。
符離聽得很興奮,他十八歲,長得極高,站在前排看得更遠,壓低聲音八卦道:“雲姐,我看那皇后長得還不如你呢,聽說先皇后才是南齊第一美人,結果被妹妹搶了夫君。嘖嘖嘖,好一場宮廷大戲。”
聽完。
謝如雲允許自己驕傲一下,然後給了符離額頭一個暴慄,訓道:“小小年紀,這麼八卦。”
“這不比看戲精彩?”
符離委屈的反問一句,然後瞪大眼睛,繼續興致勃勃的看。
他是孤兒出身,因為高了點、壯了點、外貌出色了點,不知被拐子轉手賣過多少次,可惜在哪兒戶人家都沒有留住。
最後成了街頭的一個小混混,直到五年前被謝如雲撿到,她出錢,他出力,兩人才總算以姐弟之名,在定安城安定下來。
儈子手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怒目圓瞪,高高舉起了砍刀。
下面的百姓都和符離一樣,聚精會神的看,前城主被砍頭這個八卦,足夠他們在茶餘飯後,咀嚼半個月。
“等等!”
白衣皇后從層層帷幕中衝了出來,烏髮如瀑,冰肌玉骨,楚楚可憐的紅著眼圈,這一瞬間的美貌衝擊,幾乎讓下面的百姓看得呆了。
在無數目光之下,她與前城主並肩而跪,朝著皇帝的方向,悽然道:“夫君可能饒他一命?”
“嚯!”
人群不約而同的發出驚訝之聲。
符離恨自己沒有拿板凳,帶糖水,不能淋漓盡致的看這一場好戲,拉著謝如雲的衣袖,彷彿追劇追到關鍵時候的觀眾。
“不可。”
皇帝的聲音從帷幕後面傳來,既沒有皇后為其他男人求情的憤怒,也沒有傳說中專屬於天子的雄厚聲音,反倒帶著清冷,彷彿冬末一踩就碎的薄冰。
這兩個字擊垮了白衣皇后的最後一絲僥倖。
她與前城主對望,苦笑中帶著解脫,緩緩抬頭,只見藍天白雲,千載悠悠,依稀間,彷彿還能見到故人模樣。
“這是我的報應,安饒,我們既然不能同生,那便共死吧。”
安饒是前城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