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將落,她眼眶中積蓄的淚珠便猶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簇簇滾落。
一路滑過少女蒼白的臉頰,順著那尖尖的顫抖的下頜蜿蜒而下,滴在少女曲折的膝頭。
將一片純白的裡衣,染成了暗沉的灰色。
令人不安的空氣中,能聽到青年喉結滾動的壓抑聲響。
他忍了又忍,還是伸出手,想幫面前的人拭掉雙頰的淚痕。
然而就在他指腹落下之際,溫雪杳向後縮了下脖子,笨拙的躲開了他的觸碰。
寧珩的手停滯在半空中,稍頓,啞聲道:“阿杳,你昨日方才同我說過,你心悅我......今日就連碰你,都碰不得了?”今日她躲他,已經不是第一次。
溫雪杳哭著低吼,“寧珩,你分明清楚......”
“我心悅的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都是假的。
她所小心翼翼喜歡的,原來只是他的偽裝,是他費盡心機,用來欺騙她特意扮演出的模樣。
溫雪杳盯著他,不知忽地想到什麼,臉上的淚意愈發洶湧。
原來,那日他提到屠夫張大與他妻子時的古怪,竟是因為這個。
那張大以屠夫之身假作秀才騙了他的妻子,又在他妻子看破真相提出合離時,滅掉了對方的滿門。
霎時間,溫雪杳只覺渾身血液都被凍住,發出刺骨的冰涼。
“是假的麼?”寧珩垂眸問,近乎囈語,“阿杳,那你告訴我,究竟什麼是真的,我喜愛你的心意便也是假的了麼?我們這段日子裡的情意,也都是假的了?”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及,溫雪杳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暗室中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畫。
她胸口一悶,胃裡瞬時翻江倒海起來。
只要一想到或許在她沒有嫁進寧府之前,便有人日日夜夜對著她的臉,做出那樣汙濁不堪的事情,她就止不住地作嘔。
即便是心意相通,這樣的事情也突破了她所能接受的限度,令她覺得不堪且下流。
或許在寧珩看來,那番藏在心底難以訴之於口的乃是他洶湧如潮的愛意,可對於溫雪杳而言,只會令她覺得不安與害怕。
對她而言,那根本就是無法承受的負擔。
她實在不明白,一個人的喜歡為何會扭曲成那般可怖的行狀。
近乎於瘋狂。
而上一個令溫雪杳因此感到害怕的人,還是她的母親。
以愛為食的可怖模樣她不是沒有見過,正是因為見過,才會越發的忌憚與害怕。
她無法指責寧珩是錯的,就像她當年面對瘋狂的母親時,一樣的無能為力。
可這樣洶湧的情,最後燒乾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會灼燒到旁人。
就像路母,她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在她得知自己的結髮夫君背棄了兩人曾經的承諾後,不惜以死逃離這場背叛。
卻未曾顧念到,那時尚且年幼的孩子,在得知母親服毒自盡後,該有多麼的絕望。
所以此刻面對這樣的寧珩,與其說是溫雪杳害怕他的真面目,倒不如說她更怕的是那份令她難以招架的瘋狂愛意。
她實在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