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定品,主要看三樣,一是家世,二是才學,三是品行。衛姌心中盤算,以家世來論,安邑衛氏,名門之後,雖然比不了北方四閥和吳地四姓,但和其他士族相比卻不輸。才學和品行,都是由中正官來判斷。這裡面的道道就多了。才學是必須要有的,至於品行,大部分中正官都注重面相。
相貌出眾者,家世才學不缺,定品自然就高。
但若是隻有才學,相貌醜陋,如果不是出自名門,很可能直接就篩下。
與之相對的,光有相貌沒有才學,獲得定品的機會比相貌醜陋有才學的還要高一些。
聽著荒誕,但在本朝卻是再自然不過。
衛姌要的是高品級,三者都不能缺,才學是目前最需要補上的。她把油燈移到近旁,開啟書案上的帛書。
裡面是王弼的論語釋疑——“有子曰: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自然親愛為孝,推愛及物為仁也。”
論語釋疑是士族研習論語必讀之書,衛姌雖還沒有讀過,但聽兄長經常談及。如今天下談玄成風,玄學已經成為天下學問的主流。但玄學深奧,首先必須精通儒學。在儒學基礎上,還需另訪名師,才能進一步學習玄學,老子,莊子,周易三部書是玄學基礎,如何解讀卻是高深學問。
衛姌知道要在士族子弟中出人頭地,就必須先把儒學基礎打好。另外要成為名士,還需要建立聲名,除了學問外,還需要一些特點才行。
她拿著書帛,轉頭看向牆角的古琴。
在謝氏那些年裡,她既不管家理事,也沒有夫君需要照料,曾拜過來謝家做客的琴藝大師學過一陣琴,苦練數年,也算是精通琴技。
衛姌將思索良久,覺得定品的機會還是很大。
這一夜她看書到子時,身體疲倦的幾乎抬不起手才回到房間休息。
此後幾天,和衛姌記憶中一樣,衛家不死心派人去下游河道附近尋找衛琮,存著他或許被人救上岸的僥倖。十日過後依舊沒有訊息,衛姌心生絕望,她的兄長,終究還是如前世那般消失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衛申派人將衛姌叫去商議處理後事。只因沒有找到屍體,只能以衣冠代替。
衛申作為族長決定,儘快下葬。
他語氣和藹對衛姌道:“你妹妹與謝氏有婚約,如今人也尋不到,儘快以衣冠下葬,也好和謝氏有個交代。”
衛姌道:“謝家當初的聘禮我已令家中找出,趁此機會還給謝氏。”
衛申道:“謝宣就在鄰縣,還有他的叔父謝安,我收到謝安書信,三日後他們要來雲夢縣,你的兩位兄長也要回來,憑弔之後就可以下葬。”
聽到謝宣將來的訊息,衛姌飛快擰了一下眉,隨後又鬆開,道:“好。”
衛申長嘆一聲道:“謝衛聯姻,對你來說本是幫襯……”
衛姌心知並不是這樣,沉默以對。
衛申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當日忘了問你,你們兄妹為何雙雙落水”
衛姌臉色泛白,眼眶微紅,“姌兒聽說謝氏郎君遊學路過縣外,想去看看他是否如傳聞中一般,我不放心陪她前往,在縣外石橋上被路過的牛車撞進水裡。”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漸輕,這是她藏在心裡的隱痛。
衛申又是嘆氣,隨即眉毛豎起,“可知是誰家的牛車”
衛姌搖頭,“並未看清。”
衛申看她臉色難看,打住不再說,囑咐她不可忘了讀書,“明年你就十四歲了,按理可以參加雅集定品,但到底年歲還小,難以被中正官看中,倒是可以為下一次定品積累經驗,你自己怎麼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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