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勝膽子很大,連夫人樂氏都不怕,但聽到親爹立刻就老實了。
“好,好,我說,”衛勝道,“這些錢給你,給姌兒姐姐打個上好棺木,如果有剩下的,再給她添點首飾。”
衛姌心中酸澀,把布袋扔還給他,“這些自有人料理,哪會用到你這稚童的財物。”
衛勝手伸出又要塞給她,“你就拿著吧,不然我心不安。”
衛姌道:“收起來,伯孃要知道你將她給你的玉葫蘆送人,會傷心的。”
衛勝抿了抿唇,臉上顯出為難掙扎的表情。
衛姌覺得奇怪,“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衛勝癟著嘴,怏怏不樂道:“你和姌兒姐姐那日出縣,是不是為了去看謝氏郎君”
衛姌點了下頭。
衛勝見狀整張臉都耷拉下來,泫然欲泣,“我就知道,是我闖的禍,我告訴姌兒姐姐謝宣要去鄰縣,這才讓她遭此橫禍。”
衛姌怔住,她二世為人,再次回來時已經落水,對她來說,這期間已經過了十多年,落水之前的細節早就忘記了。原來是衛勝透露的訊息。
她撫摸他的頭,“哭什麼,落水與你無關。”
衛勝紅著眼,把頭撇到一邊。
衛姌忽然想起一段往事,那是她在謝家的第七年,母親罹難,她重病一場,醒來時收到衛氏送來的包袱,裡面有母親的遺物,還有一封書信和一包碎金。書信是衛勝所留,當時他當被中正定了八品,特意到會稽看她。那時她尚在病中,後來才知謝氏上下待他輕慢,他等候了幾天沒能見到她的面,只好留下東西走人。
衛姌心一酸,眼睛發熱,想到這個胖墩墩的少年千里為她送來母親遺物,關心她這個遠嫁的族姐。
後來日子過得再寂寞孤苦,她也總會想起遠在江夏的衛氏族親。
回憶舊事,衛姌強忍了淚水,笑道:“姌兒定會知道你的心意。落水是因為牛車上橋,我和姌兒來不及躲避,論責也該是牛車主人,若非說錯在你,把真正犯惡者置於何地”
衛勝一聽,當即眉毛扭了起來,“誰家牛車”
衛姌搖頭,時隔太久,她想不起那些細節。
衛勝攥緊了布袋,“這牛車撞倒你們,未見施救,定是跑了,唉,事隔多日,現在要查可就難了。”
衛姌記得前世落水後並未查到什麼,縣外每日來王者眾多,難以分辨,又未留下任何線索。今生她在告知衛申後就沒有再過問。今天衛申沒有提起此事,想是並沒有查到什麼。
衛勝年歲雖小,但已經知曉不少道理,對撞人落水後溜走的牛車猶自憤憤不已。
衛姌牽起他的手去後院拜見夫人樂氏。
樂氏祖籍南陽,原是寒門,先祖苦讀詩書,天才英博,後成了尚書令,是少見的寒門子弟位居高位的,她知書達理,持家有道。衛姌一直都喜歡這位伯孃。
樂氏見兄弟兩人進來,先問了句,“勝兒是不是又做了調皮事”
衛姌把衛勝剛才說的轉述。
樂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把衛勝拉了過來,“我兒知道手足之情,為母自是高興。”說著讓衛姌也上前,摸她的臉道,“你母親如今病著無法理事,你有什麼難處來找伯孃。”
衛姌點頭。
樂氏憐她父親早亡,母親如今又得了瘋病,一胞雙生的妹妹又不見了,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樂氏將衛姌抱住,哭了一會兒。
衛姌眼眶泛紅,貪戀她身前的溫暖,但又不敢過分接近,怕露出端倪,只好不停勸慰。
衛勝過來,擠進樂氏懷中,把衛姌給頂了出去。
樂氏止住了哭,命人擺飯菜,留衛姌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