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姌想到剛才見到染血的布條, 不由停了動作,狠狠瞪他。
桓啟半眯著眼笑著看她,“瞪什麼瞪,還有理了沒良心的小東西,幫著外人謀事。”
衛姌梗著脖子道:“你剛才說了不會阻攔,既然如此就該放了人,難不成是撿好聽的說。”
桓啟哼聲道:“居之倦, 之以忠的道理沒學過江州出現身份可疑來自北方, 難道不該審一審,倒是你們行事鬼鬼祟祟,還上門來騙, 毫無君子之風。”
衛姌一噎,只覺得經他嘴這麼一說,倒顯得佔了大義, 她氣不打一處來, 含糊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桓啟朗朗笑出聲道:“麵皮這麼薄, 是怎麼把人糊弄出來的”
衛姌撇了撇嘴, 想說桓歆若和他比較起來,都算是純良之輩了,哪有他這麼多彎彎繞繞的詭詐心思。
桓啟不知想到什麼,眸光轉沉,很快轉換了話題道:“你在司馬邳身邊做事,還是多長個心眼,別被人利用了還不知。”
衛姌皺著眉頭道:“我知道。”
桓啟知她機靈,一點就透,就不再提,側過臉來看見她精緻小巧的下巴和嫣紅的小嘴,心裡猛然竄起一股子癢意,有心要湊近,剛一動作,衛姌就反應過來,手肘朝他肩膀撞來。
桓啟臉色微變,抓著她的手腕,板著臉道:“這麼狠心。”
衛姌心裡有些害怕,仍是道:“你再亂來我連刀都敢動。”
桓啟剛才只是唬她一下,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激烈,叫他心頭堵了一下,沉著臉真是有些不悅了。
這時門外何翰之忽然揚高了聲音道:“將軍,刺史大人到了。”
衛姌嚇了一跳,用力掙扎甩開了桓啟的大手,身子坐直起身,也不去看桓啟的臉色,推開門就快步離去。
桓啟臉上喜怒難辨,聽見何翰之又提醒一遍,不耐煩道:“知道了。”
桓衝等在書房中,見他來了,開門見山道:“叔道今天抓了幾個北方來的,又給放了。”
桓啟不在意道:“幾個卒子而已,放了就放了,起不了亂子。”
桓衝是桓溫幼弟,論輩分是桓歆桓啟的叔父,他特意過來說一聲,就是知道桓啟性格霸道,桓歆抓著人既然懷疑其中有問題,通知了人,卻又不審先放了。兄弟兩個本就是最近才認的,他不得不費心跑一趟,沒想到桓啟半點沒放心上。
他點了點頭,道:“那幾個人應該是從北而來與琅琊王殿下聯絡的,想是為了北伐之事。”
桓啟略一點頭。
桓衝看他沉的住氣,暗自點頭,又有意試探道:“若真是給他們成了事,北伐大勝,殷浩立下不世之功,只怕把你父親都要比下去了,你也不在意”
桓啟知道這位叔父在桓家分量不一般,既有才幹又有威望,歲數也不算大,如今才三十出頭,桓溫對這位兄弟也極為看重,委以重任。
桓家人對他而言,雖是血親,卻總覺得隔閡了一層。他沉吟片刻道:“殷浩此人志大才疏,不足為懼,就算司馬邳殫精竭慮為他謀劃,若是戰場上打不過苻健,都是白費力氣而已。”
桓衝不住點頭,“苻健起家校尉,一路帶兵打出來,杜洪、張琚等名將都敗在他的手裡,如今又定都長安,減賦緩刑,修養民生,說一句雄主也不為過,僅憑一個殷浩,確實不是對手。當初朝廷不肯讓你父親統領兵權,倒弄成如今這個不上不下的局面。”
桓啟道:“既然是司馬家的決定,就先讓司馬邳去操心。”
兩人又談論幾句朝政國事,桓衝面上不顯,心下對桓啟卻極為滿意,心想行事如此老辣,有乃父之風。說了一陣後,他話音一轉道:“別莊縱火的案子線索斷了查不下去,你父親說這件事是他虧待你,必會重重補償。”
桓啟聞言眉心緊擰,很快又鬆開,當初夜宿別莊遇到襲殺和縱火,他心中對幕後之人早就有數。如今首尾都被收拾乾淨,找不到線索難以查尋他也不覺失望,心中騰起一絲狠意。只是如今還不到時候,便是心中如何憤怒和痛恨,也只能先忍著。
桓啟心中起伏不定,臉上卻帶出笑來,“火裡燒了個乾淨,探查之事讓父親為難了。”
桓衝看他一眼,心想莫非衛家儒士教養才養出這樣的心胸,隨即自己哂然一笑,想到家中來信說他當日肩到前胸收了刀傷,殺得渾身染血,赤紅著雙目帶親衛闖出燃火的莊子,養了幾日,傷口敷著藥直接就去祭祖,離得近的幾位族老都能聞著他身上的血腥味。
這樣一個人,怎會對襲殺之事一笑置之。
桓衝喟嘆道:“你父親如今領著八州之地,內外都有隱患,無論如何家中不能起亂,這件事是委屈了你,今後絕不會再發生,你若是心中有狠,日後遠著點就是。也別記恨你父親和兄弟,都是手足至親,萬萬不能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