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什麼迷魂湯,衛氏女郎莫非是化成精怪,把你心竅都迷了,說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謝氏並非只有你一人,我也不覺不允許你犯糊塗把家族聲譽搭進去。如今朝堂上風雲多變,謝家久在風口浪尖,稍有差錯禍患不絕。你要是不管不顧讓家族蒙羞,與泰山羊氏反目成仇,你就只管去做。謝家也全當沒有你這個子孫,白費了這些年對你的教導栽培。”
謝宣說不出話來,身體顫抖。他早就想到此事沒那麼容易,可真面對了,才知道遠超他的預想。
謝安站起身,冷冷地掃他一眼,“你今日所說,我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記清楚了,不管衛氏女郎是死是活,都不可能嫁入謝家,趁早死了這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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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是小半月過去,外面始終沒有什麼風聲,衛姌稍稍安心。許翎找上門來,拉她出去玩耍。這些日子,他認識不少建康士族子弟,也沒忘記衛姌。
這一出去飲宴,卻把衛姌嚇了一跳。
斛籌交錯之際,有士子拿出五石散,分給席間眾人同用。
許翎剛要伸手,卻被衛姌阻攔下來,悄悄拉到一旁道:“這是什麼東西你也敢碰。”
許翎道:“都說是仙人藥散,吃了如神仙自在,我曾嘗過一回,彷彿生了無窮盡的力氣,所思所想也更通透。”
衛姌勸道:“古來煉丹餌藥的不在少數,可有誰成了神仙若真有神仙之法,也不會人人皆有,神仙豈有這般容易的”
許翎想了想,覺得最後這兩句還真有些道理。
席間也有幾人並未服用五石散,過了片刻,藥散起效,一群人放浪形骸,無所顧忌,場面極其混亂。
許翎見了也暗自咋舌,道:“上次我吃了一點,醒來時完全不知做了什麼,難道也是如此”他瞧見一平日斯文計程車子,扯開衣襟狂奔,癲狂若瘋,頓時有些後怕。
衛姌與許翎離開宴席,路上衛姌仍不放心,和許翎說五石散的弊端,“五石散激發人體精氣,才會有飄飄欲仙之感,但肉體凡胎到底不是真神仙,精氣有限,等有一日被藥性耗完了,身如敗絮,就徹底垮了。”
許翎沉思不語,又道:“依玉度的意思,這五石散倒是個害人的東西,糟了,我前不久剛認識的兩個朋友,與我一起在陳師處學玄,近日也開始服用五石散,我該去好好勸一勸。”
衛姌第二日去陳令學堂聽課,許翎去找那兩個結交計程車子說五石散之事,苦心勸說一番,哪知根本說服不了對方,他悻悻回來,道:“真是迷了心竅,他們都說這五石散是葛神仙所研,神明開朗,增強體魄,是一等一的好物。”
衛姌看著他,道:“他們說的你也有些意動了是吧”
許翎露出羞赧之色。五石散名氣極響,建康士族幾乎家家都有人服用,葛洪又是歸隱的名士,人稱仙翁。他如今也有些糊塗,想得衛姌不會騙他,又覺得那麼多人服用,難道真沒有用
衛姌也知這種想法非一時就能扭轉,又不想許翎受藥散之毒,想了又想,她問道:“你可知有書院中有誰是長期服用五石散的”
許翎道:“莫非你是要去問他們藥效我早問過兩個,都說是好餌藥。”
衛姌搖了搖頭,道:“你帶我去瞧瞧。”
許翎這些日子在學堂早已混熟,帶著衛姌到了庭院中,指著一個士子道:“那個,據說服用五石散已經三年有餘。”
衛姌看了眼沒有動,許翎又指著另一個說,那個用五石散有四五年了。衛姌道:“看出什麼沒有”
許翎訝然:“看出什麼”
“這個臉上起了面瘡,以粉遮蓋,剛才那個面頰發紅,雙目更是泛赤,”衛姌慢條斯理道,“能不能成仙先兩說,五石散用多了,會醜。”
許翎怔怔地看著她,嗓子發乾,“不會吧”
衛姌道:“你若是不信,只管去瞧那些用散時間長的。”
許翎見她臉上雖笑著,但神情語氣都極為認真,當即就信了幾分,他道:“你等等,還有幾個我去看看。”
衛姌道:“好。”
等了一盞茶的時間,許翎回來,沒等她開口,他便心有餘悸道:“你說的半點不錯,這五石散當真不能用。”
他剛才跑去又看了兩個用五石散久了計程車族子弟,不是氣色不好,臉色泛黃,就是起了面瘡。許翎最是在乎美醜的,這一發現五石散敗壞容貌,他立刻就徹底歇了心思。又向衛姌道謝,說幸而她提醒的早。
衛姌暗笑,知道以許翎的性子,是絕不會去碰五石散的了。其實變醜一說也並非虛言,五石散所用藥材燥烈,目赤面紅都是外露的症狀,而且服用之人不是行為癲狂就是沉迷淫慾,長久如此氣色自然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