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姌背過身去,抿嘴輕哼一聲,“誰擔心了”
桓啟聽她剛才問的兩句,分明已認真想著兩人的婚事,他心裡跟吃了蜜似的甜,半眯了眼,低頭看見她兜帽耷拉了一半下來,露出一截粉白的脖頸,肌膚跟緞子似的,他心一熱,就要親上去。
衛姌一側躲開,臉漲得通紅,手在他身上用力一捶,“都要到了。”
桓啟路上有意走的慢,可一路說著話,也已經快到刺史府門前。
衛姌下了馬,臉上還有羞意。桓啟知道她如今對外還是郎君身份,有外人在時格外注意,也未過過分親熱的舉動,囑咐她好生休息,看著她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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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臣與郗信帶著幾個侍衛快馬離開荊州,路上不敢停留,直到離開荊州,到了艾縣才精疲力盡停下休息。兩人被桓溫桓啟嚇破了膽,談及差事相互皆有不滿。使臣暗恨郗信徒有聲名,卻只是個紙上談兵的。郗信埋怨使臣竟聽從南康一個老婦的安排。一路爭執不休,到了襄城,眼看離建康漸近,兩人也吵不動了,開始頭疼覆命之事。
郗信書信向家中求助,郗家使了金銀財帛等物,說動太原王氏族中。王穆之在宮中收到王家訊息,臉色沉鬱,半晌都沒有言語。等到了使臣與郗信進宮面見司馬邳那日,她打扮齊整,來到太極殿前。
內侍攔著不讓進,臉上堆著笑好言相勸。王穆之卻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內侍臉上挨的一下,疼痛算不得什麼,但聲音卻極響亮。內侍心知,皇后自恃名門出身,舉止優雅,從不做有失身份之事,沒想到今日竟親自動手。他驚嚇地愣住,婢女已圍上來擋著,王穆之單獨闖入太極殿內。
司馬邳聽到使臣與郗信稟報,又拿到桓啟的書信,開啟看到上面所寫,他眉毛擰了起來,雙眸陰沉如水,修長的手將信攥緊。司馬邳緩緩吐了口氣,看向兩人,“這就是你們說讓桓家讓出三州的法子”
使臣伏跪在地,知道這位陛下的脾氣,這個時候越是語氣平靜,說明心中怒火越盛,他不敢再辯解什麼,說桓家父子厲害,只怕陛下更為動怒。
司馬邳青著臉,桓啟本就有收復舊都之功,如今拿捏著使臣在荊州所犯的錯來要挾朝廷,要安撫桓家,他只能儘快下旨同意桓溫所請更換世子。桓啟如今勢力已成,繼承桓家之後權勢已與桓溫相當,論手腕狠辣跋扈,更在桓溫之上,桓啟已是實際上的荊州之主。只要想到朝廷勢力所及,還不如桓啟手中幾州,司馬邳大恨。
他在建康處處受制,貴胄門閥各有心思,運用平衡之術就讓他無暇他顧,難道繼承整個江山,日後他還要看桓啟臉色
司馬邳握拳在案几上重重一捶。
使臣與郗信都冒出冷汗。
這時王穆之卻闖了進來。
司馬邳冷冷掃了一眼過去,“你來做什麼”
王穆之道:“郗郎君是太原王氏所薦,如今辦事不利,自然是王氏之責,我來瞧瞧陛下如何處置。”
司馬邳看著她,唇角微挑,笑的有幾分陰沉,“前朝動盪,皆因賈后干政,皇后今日莫非想要效仿”
兩人才說兩句,話裡的機鋒讓使臣與郗信更是惶恐。王穆之面無表情,道:“陛下將我與妖后做比,是有意逼死我了。”
見她沒有沒有服軟的意思,司馬邳冷笑。
這時福寶從後側走過來,笑容溫和,打斷兩人爭執,讓宮人奉茶進來。
殿中氣氛稍有緩和。
司馬邳餘怒未消,擺了擺手讓使臣與郗信先退下,等宮女進來把茶放下,殿內只留下帝后相對。司馬邳斜睨著她,“你王家舉薦的人,不管犯什麼錯事,都要保下”
王穆之道:“若非陛下有私心,要從荊州帶個不相干的人出來,這次的差事他們未必會搞砸。”
司馬邳攥了攥拳,倏地站起來,呵斥:“滾出去。”
王穆之將面前的杯子拿起,喝了一口,這才緩緩起身行禮,道:“我知陛下與謝氏相謀,養了支私軍,可如今謝宣還在洛陽守著,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少不了王家出力,便是念著這些辛勞,陛下也該賣幾分薄面,桓家勢大,若陛下嚴懲兩人,倒要讓衷心朝廷的人心寒,以後還有何人肯出力。”
司馬邳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滿腔的怒火壓了大半下去,他看著王穆之將要離去,她就是為救下兩人,不惜以觸怒他的方式。司馬邳沉著臉,忽然道:“聽說你叔父有意再送個女郎入宮”
王穆之身體驟然緊繃,她流產之後,族中好些人就透露出這個意圖。她咬了咬牙根,道:“正是。”
司馬邳道:“既太原王氏有心,就如此辦吧。”
王穆之僵硬轉過身,盯著司馬邳看,兩人的目光都很冷,交錯了一瞬,各自移開。王穆之忽然笑出聲道:“陛下吩咐,不敢不從。後宮姐妹還覺得冷清,再添一個還熱鬧些,只是陛下心心念唸的那一個,是再也來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