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殿前吹了會兒的風,忽然想起豫章士族今日來援的人還留在行宮,託內侍去問一聲。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羅弘就匆匆趕來, 衛姌告訴他難處。羅弘立刻叫人備了牛車, 送她到行宮門外,道:“玉度今日能與琅琊王殿下同歷磨難,是天賜機緣, 可莫輕易錯失了。”
羅弘是個人精,只看她如此深夜匆忙離開,就猜到裡面有些緣由。
衛姌輕輕嘆了口氣, 道了聲謝, 叫牛車起行。
回到家中, 驚醒了惠娘和婢僕, 別個都覺得原告知不回來卻突然返家有些奇怪,只有惠娘如釋重負,悄悄對衛姌道:“幸而小郎君回來了。”
衛姌打發了眾人,躺下閉眼,一時卻難以入睡。司馬邳今晚有意親近,她能感覺到。但他性情乖戾,變化無常,讓人難以揣摩,前世司馬邳中毒而亡,背後牽扯極多。衛姌今世只想保全家族,權衡再三,還是覺得距離他遠些更好。剛才被司馬邳呵斥離開,她心下還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再想,確定從長遠來看也並非壞事,這顆心便漸漸落回實處。
這一腳睡到第二日午時才醒,衛姌醒來梳洗,聽見外間喧鬧,是行宮來人送來賞賜,正是昨夜司馬邳怒火下應承的。衛姌叫人把財帛珍寶登記入冊,謝過內侍,又叫荊烏偷偷塞了厚厚一串錢給他。
內侍滿意離去,回到行宮立刻就去覆命。
司馬邳仍是忙著處理公務,內侍在門前等了許久才被叫進去。
內侍道:“小郎君收了賞賜欣喜萬分,對殿下十分恩謝。”
司馬邳眼風掃了他一記,“衛家小郎君給了你多少錢帛”
內侍面色漲紅,支吾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司馬邳的脾氣,頓時腿軟險些當場摔倒。
司馬邳對他渾不在意,提了這一句後冷淡讓他退下。
內侍到了門外暗呼僥倖,卻又覺得蹊蹺,聽剛才那話似乎是殿下對衛家小郎君不滿,但既有不滿,今天清早又何必將行宮中剩餘清點的珍玩整理了一些送去。他將這疑惑偷偷說給同是值守的內侍聽。
那人笑了一聲道:“都怪你這話說的不對,既然衛小郎君恩謝,為何不親到殿下面前來”
衛姌在家休息兩日,前些日子她每日天不亮就要去行宮煎藥,過得十分清苦,如今總算恢復了往日作息,頓覺輕鬆自在。
行宮被襲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豫章城內風聲鶴唳,連百姓都察覺出不同尋常。
衛姌去趙府聽課,結束後與趙霖私話拜別。趙霖對這個年幼的弟子十分滿意,拿了兩卷書給她,還有一卷親筆書貼,字跡蒼勁有力,鋒銳如刀,是剛勁一派的筆法。他勉勵衛姌,雖然來豫章才短短半載,卻已聲名鵲起,雅名傳遍江州,年紀輕輕能做到這些極是不易,且衛姌為人寬厚,對戚公明提點幫助之事在豫章寒門士子中也有流傳,令寒門士子對她也頗有好感。
趙霖道:“若你是在江州定品,定能擢取無疑,如今回到江夏,還需看中正官的喜好,但你歲數還小,再過三年也是不遲,以你才貌,日後定為上品,揚名天下並非難事。”
衛姌知道趙師言下之意,是勸她將此次視作歷練,一片苦心她自有領會,再三話別後才離開。
離開趙師書房,衛姌再與同門告別,她頭戴小冠,輕袍緩帶,同門士子無不私下暗讚歎她丰儀出眾,近些日子還有不少士子學她穿戴。羅煥鄧甲幾個邀她飲宴。這晚衛姌在靈犀樓請他們吃了一場,羅煥偷偷告訴她,他伯父下月就要去廬陵任太守,羅弘也得了官職。
“聽說在行宮你也立了功,琅琊王卻只賞了錢帛金銀,玉度你莫非得罪了殿下”羅煥問道。
衛姌並未說任何抱怨之語,只誠心恭賀他一番。
鄧甲私下送了她一套上好的筆墨紙硯,問她何時回來。
衛姌笑著道應是全聽家中安排。
一眾小郎君在靈犀樓前道別,鄧甲拽了拽她的袖子。衛姌當他有話說,歪著頭看去。鄧甲欲言又止,燈火下似有些醉了,兩頰酡紅,低聲道:“玉度在外需小心,如今……盛行斷袖,你生得好看,切莫大意了。”
衛姌面色複雜,半晌回答一聲,登車離去。
應酬兩日,與同窗士子都正式告別過,衛姌吩咐家中收拾行囊,這日空閒,她將回江夏的準備告知黃芷音。
家中的動靜黃芷音心中自然有數,她淡淡一笑,問道:“小郎君這次去可要將懷綠凝雪帶上”
衛姌搖頭,她這次出發的日子比原定的日子更早,日子寬裕,她打算輕車簡行,只帶惠娘荊烏還有蔣蟄和侍衛兩人。
黃芷音道:“此次小郎君若是定品,或許要留在江夏,這兩個婢子服侍小郎君救了,不如一併帶上,省得日後再奔波。”
衛姌微怔,看了她一眼。
呂媼堆了笑道:“我家娘子怕小郎君在路上無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