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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夢落忘川

兩千多年前,在洪荒之地的南方,有一處空山幽谷。

翡翠流光,紅花似火,百蝶翩翩。春風拂酥了萬物,本是生機盎然的季節,卻因幽鳴迴響的鳥鳴而多了幾絲睡意。

古樹下,一白衣少年,臉蛋白皙,濃眉如墨,鼻樑直挺。他閉著雙眼,嘴角微翹,一臉笑意,就這樣側臥在古樹根裡。古樹上每一片翠綠,都開出了一朵夢。風一吹,有朵夢掉落在那美少年的懷裡。

“莊生,那朵花好特別啊,我從沒見過這麼血紅的花呢!”一隻全身鮮紅點綴幾滴白的彩蝶興奮地叫著,後頭跟著一隻全身雪白的蝶。

“那是血玫瑰呀,人世間至美的花啦!”白蝶讚歎,“由戀人血孕育,離人淚澆灌,每一抹紅都是滾燙的熱情,都住著一段傳說,繞著一縷相思。”

那隻天真爛漫的彩蝶,激動不已,圍著血玫瑰不停地轉圈圈,感受著一份神秘傳奇的芬芳。

“牽夢,你看那裡”,白蝶邊喊邊向一朵純白的花飛去。

彩蝶看著那朵白色的花,數片細長的花瓣碎散開來,尤似白龍爪,緊挨著的莖上點綴了數片鮮紅的條狀葉子,也是細長的,便停頓一下,問道,“好稀奇啊,這是什麼花呀?”

“她應該是紅求白,也叫白日夢,是一種罕有的曇花。”莊生在古籍裡見過對這種花的描述,一想起這花的花語,頓時一臉憂傷,棲身在一片綠葉上,靜靜地看著雪白的絕世孤朵。

“你怎麼啦?”彩蝶挨在他身旁,“啊?她在枯萎!”驚呼間,一片花瓣蜷縮起來,像白色棉絮一樣飄落而下。那翻飛的白,像射穿空間留下的痕跡,蘊藏著一股神秘,寄宿著悽美。又接著一片落下,像殉情,那麼決絕。

頃刻間,這朵白花便只剩下細長的紅葉了,而他人不知曉,誤以為這是朵紅花。風一吹,紅葉微微向裡捲縮,竟和原來的白花瓣神似,只不過由白花變為了血紅的花,依舊狀如龍爪。

這花有魔力,使見過其衰敗的生靈產生第八情,在“喜”、“怒”、“憂”、“思”、“悲”、“恐”、“驚”之外。

他們從傷感中逃脫出來,融進這春光。大好春光,自然慷慨,人間極景,隨著兩隻翩翩起舞的身影慢慢展開,如彩虹畫卷。

他們乘風飄蕩,越過粉色桃花,踏過低矮的樸素茶花,鑽進灌木叢中,陽光透著枝椏與葉片的縫隙,聖潔地漏到土裡。時有雨露,抓住這縷光,用力擠壓,碎出一圈刺眼的金針銀針。

偶有探親的小螞蟻匆匆而過,看到綠葉上的這顆晶瑩剔透,心生歡喜,搓著前手,小心翼翼地往那光潔的露珠探去,還未觸碰,一陣輕得不能再輕的抖動,協助露珠逃離開去,那裹著光的露珠毅然決然地從高高的葉子一躍而下,砸到土裡,沒有半點痕跡,就此消失,像挾著光私奔了,獨留小螞蟻一臉茫然。這低矮灌木叢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這般情感糾葛,微小的憂傷,淡淡的惆悵,不經意間瀰漫在無數透光的縫隙。

牽夢和莊生便穿梭其中,呼吸著生物之靈氣,或喜或悲,都是淡淡的恬然。忽然,一道黑影掠過。一對蝶,有時一前一後,有時一左一右,追出了灌木叢。

“她去哪了?”牽夢左右瞻望,“在那!往雙樹湖方向去了。”

於是,他們尋到了湖邊。這湖不大,湖心有一小小島,島上空地很小,因為一棵樹佔去了絕大部分。

那樹,非常特別,莊生從未見過。樹的左面泛著碧綠的流光,葉子綠得出水,碧得像墨,一眼亮綠一眼暗碧,像是會說話的眼睛,眨啊眨,充滿生氣。那樹的右面,一片肅殺,像秋天的枯敗,枯黃的葉片從枝幹上摔下,跌落,像哀樂的音符,時而急速,時而輕緩,打著圈,翻著滾,落在土上,飄到水面,一直持續這種狀態。

“左邊像春天,右邊似秋天,竟然還有這樣的樹哇?”莊生驚呼。

“她們是裟欏,其實是兩株樹哦,捱得近了,所以看起來像一棵樹的兩面,一株枯,一株榮。”牽夢詳細地解釋著,如數家珍,似乎非常熟悉,眼中泛起了光,一副虔誠模樣。

“而這個小湖,就是‘雙樹湖’”,牽夢邀著莊生便往湖心小島飄去。

在他們身下的湖水,呈深藍色的,仔細觀察其底部是一片黑暗,恐怕水極深,不見底,似有另一片天地。而越往小島靠近,水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由藍色向紫色過渡,依次又發生青綠黃橙紅的變化,最後紅色銜接著那個神奇的小島。那一圈圈七彩的波紋像天邊的霞,飄動在小島周圍,近處看去,上面閃著光斑,與裟欏雙樹相輝映。

牽夢與莊生一起慢慢地落到了裟欏前的空地。而他們的翅膀上沾滿了亮晶晶的小點,看不出是什麼,像小水汽。一瞬間,牽夢和莊生化去了蝶形,幻成了人形。

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