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3“謊話只是保護色”學校裡。一塊濕麻布擦去了走廊上一處灰絨絨的碗狀黴菌,但黴菌又迅速從原地長了出來。這種重複的勞動持續了不下半個小時,已經有五六人同時雙膝跪地用力擦洗,而黴菌的泛濫卻越來越嚴重。“我們會被罵死的!”擦地的一人說。“又……又不是我們的錯,是那個黑影,那個星隕!”有人答,伴隨著斷續的咳嗽聲。黴菌的源頭是他們身邊的小屋,那些柔軟的黑色、綠色、黃色、紅色像無聲的洪災從狹長的門縫裡噴湧而出。沒有人敢開門看看屋內的情況,但他們都猜到屋裡一定已經被黴菌佔領。“被吳老師看到之前,至少把走廊地板弄幹淨。”“變色龍回來了!”“糟了,吳老師要出來了……”走廊上蹲著、跪著、趴著的幾人開始加大力氣,加快擦地的頻率,雖然黴菌沒有絲毫撤退的跡象。載著湯巖的木板車被推上走廊,在地面碾出忽高忽低的“咯吱”聲。變色龍的尖嗓隨之響起:“你們別擋路!”注意到五六人慌張的神情和不尋常的動作後,變色龍晃著兩腿先走過去,俯下身子時兩手還插在口袋裡:“搞什麼?”“那個黑影……裡面很大的一聲,轟……過了一會兒,就從裡頭長出了這些。”一人語無倫次地表達著,“吳老師應該不會怪我們的吧?我們盡力了……”“我怎麼知道。”變色龍轉了個身,目光斜向木板車旁的兩名無腦人。他伸出一隻手,在空氣中輕晃指頭的方向,“你開門看看。”指頭從左開始,跟著口中吐出的字向右,向左,向右,最後落在左邊的大一方向。大一沒有動。變色龍也沒有動,手指懸在空中,似乎在等大一自覺上前,並且有把握等到他妥協。此時的木板車距離變色龍不到兩米,湯巖在木板車上依然兩眼緊閉。大一到底還是動了,他一瘸一拐走到小屋木門前時,地上蹲著的幾人紛紛拎起抹布退後,並議論起來:“這個無腦人不會是大一吧。”“走路的樣子看,真的是大一。”門沒有上鎖,只是被黑色的插削暫時從外頭固定。大一垂著的兩手因緊張而反複握住。變色龍伸腳踢了踢他,他…
03“謊話只是保護色”
學校裡。
一塊濕麻布擦去了走廊上一處灰絨絨的碗狀黴菌,但黴菌又迅速從原地長了出來。這種重複的勞動持續了不下半個小時,已經有五六人同時雙膝跪地用力擦洗,而黴菌的泛濫卻越來越嚴重。
“我們會被罵死的!”擦地的一人說。
“又……又不是我們的錯,是那個黑影,那個星隕!”有人答,伴隨著斷續的咳嗽聲。
黴菌的源頭是他們身邊的小屋,那些柔軟的黑色、綠色、黃色、紅色像無聲的洪災從狹長的門縫裡噴湧而出。沒有人敢開門看看屋內的情況,但他們都猜到屋裡一定已經被黴菌佔領。
“被吳老師看到之前,至少把走廊地板弄幹淨。”
“變色龍回來了!”
“糟了,吳老師要出來了……”
走廊上蹲著、跪著、趴著的幾人開始加大力氣,加快擦地的頻率,雖然黴菌沒有絲毫撤退的跡象。
載著湯巖的木板車被推上走廊,在地面碾出忽高忽低的“咯吱”聲。變色龍的尖嗓隨之響起:“你們別擋路!”
注意到五六人慌張的神情和不尋常的動作後,變色龍晃著兩腿先走過去,俯下身子時兩手還插在口袋裡:“搞什麼?”
“那個黑影……裡面很大的一聲,轟……過了一會兒,就從裡頭長出了這些。”一人語無倫次地表達著,“吳老師應該不會怪我們的吧?我們盡力了……”
“我怎麼知道。”變色龍轉了個身,目光斜向木板車旁的兩名無腦人。他伸出一隻手,在空氣中輕晃指頭的方向,“你開門看看。”指頭從左開始,跟著口中吐出的字向右,向左,向右,最後落在左邊的大一方向。
大一沒有動。變色龍也沒有動,手指懸在空中,似乎在等大一自覺上前,並且有把握等到他妥協。
此時的木板車距離變色龍不到兩米,湯巖在木板車上依然兩眼緊閉。
大一到底還是動了,他一瘸一拐走到小屋木門前時,地上蹲著的幾人紛紛拎起抹布退後,並議論起來:“這個無腦人不會是大一吧。”
“走路的樣子看,真的是大一。”
門沒有上鎖,只是被黑色的插削暫時從外頭固定。大一垂著的兩手因緊張而反複握住。變色龍伸腳踢了踢他,他才抬起右手,撥開插削,小心推門。
門沒有聲響,帶著重重的濕氣。再推一寸,一股發酸的味道迎面撲來。大一將戴著麻布頭套的頭扭向右邊,周邊的幾人都驚得後退,只有木板車上的湯巖和另一名無腦人沒有動。
變色龍又催了大一,大一隻能一鼓作氣將門推開。麻布頭套框住他的視線,他以為這樣就能減少恐懼,但還是驚叫一聲向後跑了幾步,坐在木板車旁的地上。
湯巖好奇著門內的景象,也被大一身上傳出的特殊輕響牽住注意力,忍不住側耳。從柵欄之內到學校這一路,他在能力範圍內努力觀察。他進入十二島的本意是為了甩掉西失城的生活,卻沒有料到現在自己的生死被這群來歷不明的人捏在手裡。此刻,他微小的移動被變色龍收入眼底,但變色龍更在意大一究竟看到了什麼,他捂住口鼻,繞到距離門稍遠一些但正對屋內的位置。
屋子裡滿是五顏六色的黴菌,它們呈放射狀進擊,從地面、牆壁到屋頂無一倖免。桌旁的地面隆起了一塊山丘形狀的深黑色,應該就是星隕了。她是黴菌的中心,像腐爛已久的果子,看得人心裡發毛。
變色龍表情抽搐,快步沿著走廊的牆面向前走:“我去跟吳老師說聲。”
他消失後,留在門前的幾人又輕聲討論起來。
“死了嗎?”
“本來就不是人吧?”
星隕還聽得到這些議論。十二島的地震讓她像飛鼠一樣劇烈不安,她掉落並躺臥地面,思維如交叉的電流般危險混亂,身體狀態也跟著一塌糊塗。她一陣子搞不清不知道自己和一隻飛鼠相比有什麼區別,一陣子又疑惑為什麼她是現在這個樣子。她可以變化體態,但她在有自我意識之前所採用的預設模樣就是女孩兒一樣的。女孩是什麼?她至今為止只見過一個相似的女孩。若不是張思議出現,她還不知道也有人會這樣伸出軟綿綿的手臂,發出輕柔的聲音。但十二島的地震不是偶然,她知道這種震動還會出現,而且一次會比一次更嚴重。她懷疑自己也要死了,像地震中碎裂的岩石一樣無法複原。情緒墮入黑暗時,她的黑袍下面長出了黴菌。
此刻黴菌包裹著她的全身,她聽見外頭人們的聒噪聲,知道自己和他們不一樣,是被議論的物件。而他們的議論中也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
外頭幾個人費力把門重新關上,屋子裡回歸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