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迷鹿的王笑涵 第十章 冷色熱

再怎麼享受孤獨的人,也難免會在一個人無事可做之時,想找個人陪伴自己。哪怕日子一樣會過下去,日月蹉跎,小起大落,總想找個人分享,儘管目前並不美好,也不算太安定,但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我也說不清楚。

淡藍的菸圈被熾烈的白光擊得粉碎,消散在每個人的心頭。

聚光燈炙熱,混雜著空氣中瀰漫的廉價香水的氣味,沸騰的燈紅酒綠,蒸騰著每個人最後一絲理智,而我的聲音與琴聲逐漸淹沒在那醉酒的人們的歡騰之中,他們舞動著有些僵硬的身子,我知道屬於我的階段已經結束,很知趣的抱著我的吉他緩步走下舞臺。

不在臺上的時候,我大多都是在角落獨自休息,遠離喧鬧的人群。我會將自己與熱鬧的世界主動分割開來,好獲得這片刻的寧靜。接下來便是那些躁動樂手的用武之地,他們擅長用簡單粗暴的音符,輕而易舉的掀動起一波又一波的熱情浪潮。

聚光燈也不再是專注某一個,而是混入人群,也盡情放縱起來。

我想象著那被夾在人群中,不得不隨著一起搖擺的嬌小的她,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翹,這似乎已成為了和呼吸一樣的習慣,毫不刻意,卻不能失去。我想是小偷,躲在灰暗的角落中,竊笑著,她從來就不屬於我。

或許她也是小偷,偷走了我的全部,卻獨獨給我留下這份寂寞。

意識逐漸有些恍惚,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可我不敢放心的睡去。我害怕一睜開眼又把她還回了人海,我害怕我的每個夢都關於她。

可突然襲來的劇痛卻讓我清醒過來,幻夢中的一切頃刻間蕩然無存,就連肥皂泡被戳破前的破裂聲都不曾給我留下。我這才發現,她早已離開,不知何時,或許是剛剛,或許是在我講故事的時候。但似乎,她並不是為我而來,她到底想要什麼。

一個小姑娘隔三岔五往酒館跑,是為了發洩白天上班時的鬱悶心情,還是享受這種氛圍?還是,她也是為我而來,但她為什麼要那麼早離開?是不肯與我見面,還是趕著去見她喜歡的那個人?是否真的有那個人?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不能是我?

......

似乎是想的太多太雜,大腦的負荷也越來越重,像最為沉重的枷鎖,緊緊束縛著我的咽喉,我的手腳,我的骨骼,我的心臟。我終於沉沉睡去,終得在再一次醒來之時,一切歸於平靜。

躁動了一夜的樂手,此時也頹唐的坐在吧檯邊咬著杯沿,叼著香菸,攥著那幾張薄薄的鈔票,目光渙散。橙子則是抱著那賴以為生的鼓槌斜倒在另一邊,眼圈微紅,似乎剛剛痛哭一場,腳邊盡是東倒西歪的酒瓶子,嘴裡不知在嘟囔著哪個姑娘的姓名。

從來沒有獲得,也從來沒有失去,患得患失,是如今大多數人的通病。我也毫不例外的染上了這個絕症。

竟然有一瞬間,我想要放棄她。不再去問,不再去想,也不再執著什麼。放過自己,也放她一馬。可生活喜歡和我們較真,越想放棄,越想忘記的,卻偏偏緊扣心門,除非扒皮拆骨,否則難以剔除乾淨。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深夜的時候做任何決定,因為這時候的人最容易多想,從而做出最壞的選擇。

不知休息了多久,我們自發的和老闆一起打掃了“滿目狼藉”酒館,這承載了多少人笑聲與眼淚的地方。他大方的免了我們一晚上的酒水前,只可惜我還要開車,否則一定會借酒澆愁,就像橙子一樣。

我難得開口,央求其他幾個熟識的樂手,幫我把死沉的橙子拖到車上,望著躺倒在後排,還在喊著姑娘名字的橙子,我知道他這次終於動了真情。所以他沒有張揚過,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只敢在夜深人靜,酒後的夢中,放開手腳,放肆的去愛一場。

哪怕醒來之後依舊是一無所有。

輕笑一聲,我轉身扣上車門,來到駕駛座,半搖下車窗,好讓微微刺骨的風魚貫而入。這裡的夏天很奇怪,白天的確很熱,深夜卻冷的反常。橙子仍在呼呼大睡,我發動那破舊的二手小車,熟悉的引擎轟鳴在耳邊響起。這一夜再沒發生什麼值得我記住的事,我仍在慶幸,我平安的回到了公寓。

有些時候真的覺得,或者就是老天爺最大的恩賜,也是最大的懲罰。至於其他,都是附屬的奢侈品,你想獲得,就必須付出代價。哪怕是支付自己那一文不值的感情,就像花掉自己微薄的工資。

冰涼的空氣融化在舌尖,含在嘴裡,蔓開一種淡淡的甜腥味。漆黑的手機螢幕再一次亮起,我多麼希望是她給我發來的訊息,哪怕再怎麼無厘頭,再怎麼出格,離譜,也能至少給我一個繼續瘋狂的理由。不安即將佔據我整個軀殼,我實在不敢去看那究竟是來自誰的關切。

接下來的幾天,我似乎都未曾在酒館見到她。她已經不會再來了麼?我每晚都在注視著那個熟悉的位置,卻再難見到那個熟悉的人。就好像再你最為無助之時,忽地有人向你伸出手,為你描繪了一個最為美好的希望,但我卻再沒勇氣邁出那一步。

而當我終於打破了那禁錮的枷鎖,卻發現那隻手早已收回,並將那個看似美好的希望,擊成粉碎,只留下手足無措,後悔不及的我,將狼狽卻真實的我暴露無遺。

她已經不會再來了,我這樣告訴自己。

不再堅持了嗎?我又質問了一遍自己。

可欲斷不斷,才是最為痛苦的,就像打斷了的骨頭,卻還連著神經,傳達著那鑽心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