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
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灑在黎府的大院裡,給古老的建築增添了一抹溫暖的色彩。老太太用過晚膳後,在王媽媽的陪伴下開始了每日的唸佛儀式。佛珠在她蒼老的手指間緩緩滑動,口中念誦著經文,試圖在紛亂的世事中尋求一片寧靜。正念著,折桂突然走進來,輕聲說道:“老夫人,宋嬤嬤來了。”
“請她進來。”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扶著王媽媽的手慢慢站起來,“翠玉,去拿壺碧螺春來。”
“是。”
說起來這宋嬤嬤與黎家的緣分還真不淺。老太太有一個女兒,早些年選秀入了宮,成為皇帝身邊的嬪妃。而宋嬤嬤原本是宮裡的高階侍女,專門負責照顧皇室成員的生活起居。當初,她就是老太太女兒的貼身保姆之一,悉心照料著這位年輕的嬪妃。後來到了出宮的年齡,因為其出色的能力和良好的口碑,又被黎府聘來做小姐們的教導嬤嬤。
老太太思念遠在深宮的女兒,每當想起她便忍不住落淚。宋嬤嬤瞭解這一點,總是耐心地回答老太太關於她女兒在宮裡這些年的情況。久而久之,宋嬤嬤在老太太面前的地位逐漸升高,不僅是由於她對過去事情的記憶,更因為她能帶給老太太一絲慰藉。
“老太太。”宋嬤嬤跟著折桂進來,恭敬道。
“坐吧。”老太太笑笑,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溫和。
兩人聊了一會閑話,氣氛顯得輕松又帶著幾分沉重。終於,老太太問道:“你看洛丫頭是個怎麼樣的?”
宋嬤嬤想了想,謹慎地措辭:“不瞞老太太,我瞧著二小姐到是個懂規矩的,不像她那個母親。”
“你錯了,那丫頭性子像她母親,倔得很。”老太太嘆口氣,聲音低沉而充滿感慨:“當年她母親若不是性子太倔,也不會和成兒離了心,最後犯下大錯。但願她是個能想明白的,莫要步上她母親的後塵。”
“老太太說的是。”宋嬤嬤再次沉吟了一下,語氣變得略帶憂愁:“只是當年她母親出事後,二小姐與大少爺和老爺也是做了滴血驗親的,可老爺還是狠心,將他們兄妹二人一個送去了莊子上,一個送去了軍隊裡。人的天性都是會捧高踩低的,我估摸著二小姐這些年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且不說別的,二小姐這女子家該會的,這些年都在莊子上磨盡了,日後若是議親,怕是難議上好人家。”
說到這裡,宋嬤嬤露出一絲笑容:“二小姐說到底,也是我們侯府的嫡女,將來若是能嫁得好,也給我們侯府長臉,老太太您說是不是?”
“你說的是個道理。”老太太輕輕抿了一口茶:“那便勞你費心,多多教導那丫頭,不必理會劉氏說了些什麼,若是真的有事,直接來壽和院找我便是。”
“是,聽老太太的。”宋嬤嬤笑道:“老太太雖然嘴上不說,但我看的出來,老太太心裡還是在意二小姐的。”
宋嬤嬤在宮中生活多年,最擅長察言觀色,能夠敏銳地捕捉到人們內心深處的情感波動。“都是我的孫女,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老太太輕聲道:“下次娘娘若再召見,讓洛丫頭也跟著一塊去吧,孩子大了,總該出去見見世面,也不要一天總是窩在院子裡。”
與此同時,相比起壽和院的靜謐,綺攬院內卻充滿了另一番景象。劉夫人依坐在軟榻上,斐然在一旁替她捏著腿,馮姨娘則恭敬地坐在下面。這裡的一切似乎都與外界隔絕,只留下屬於她們的小世界,然而這個小世界中暗流湧動,充滿了算計和權謀。
“胭脂,今日瀟湘居情況如何?”劉夫人問道,她的聲音平靜,但眼神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
“回夫人的話。”胭脂有些害怕地看著劉夫人,聲音微微顫抖:“奴婢按照夫人的話特意去瀟湘居看了,只是宋嬤嬤的臉色看起來與平日裡並無差別。”
胭脂停頓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說:“而且奴婢聽壽和院的人說,宋嬤嬤還在老夫人面前誇二小姐懂事。”
聽到這話,劉夫人的臉色並未明顯變化,只是默默喝了口茶,彷彿在思考什麼。一旁的馮姨娘察覺到劉夫人的情緒波動,立即插話說道:“行了,你下去吧,我與夫人有話要說。”
“是。”胭脂如釋重負般應了一聲,迅速退了出去。
“夫人莫急。”馮姨娘溫柔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那黎洛不過一個丫頭片子罷了,夫人要收拾她,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依妾身看,眼下就有個好機會。”
“你是說姚氏腹中的那個孩子?”
“正是,”馮姨娘繼續道:“想那黎洛的母親當年幹了那麼恬不知恥的事,如今她的女兒心狠手辣,殘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密切觀察著劉夫人的反應,待看到劉夫人有所松動,便起身走到她面前,湊近耳邊低聲細語,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只見劉夫人笑了笑,點頭表示贊同:“那這件事便交給你去辦吧,務必辦妥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是,夫人放心。”馮姨娘應承下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行了,你也別在這站著了,最近謙兒總吵著說要見你,正好今個你去看看他吧。”
聽到這話,馮姨娘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幾乎就要當場飛奔而去。“是,妾身多謝夫人。”
“斐然,帶馮姨娘過去。”
“是。”
等馮姨娘離開後,劉夫人轉頭對旁邊的張媽媽吩咐道:“我記得前些日子老爺送了我一對墜子,你去找出來,給琪兒和迎春院那邊送過去。”
張媽媽是劉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心腹之一。一聽這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連忙回應道:“是。”
“還有,這些日子盯著琪兒好好練舞,太子大婚在即,萬不能出了什麼意外。”
“是,奴婢記著了。”
而在迎春院內,黎洛剛剛用完晚膳,就收到了劉夫人送來的一對精緻墜子。這對墜子不僅象徵著某種特殊的聯系,更暗示著黎府內部錯綜複雜的勢力劃分。黎洛的父親黎明成有一位原配夫人,一位繼室夫人,以及整整十二個小妾。盡管如此,黎洛並沒有很多兄弟姐妹,算來算去,她們大房的子女和二房的竟然差不多。這中間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二房有一位賢良的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