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是以他特意留意過她的資訊，也知道後來她消抹了她的培養者，成為了“小瘋子”。此外，有一點他很是感興趣——女孩身邊總是有能力奇異的寵物，盡管不知為什麼經常更換，但這些奇異的寵物能讓她出任務的時候總是無往不利。

可惜她後來退隱，他再循著商人特有的情報網尋去的時候，鳶尾區裡和一個宋姓商人有些聯系的她，已經不再做藥劑了。

別的回憶部分暫且不提，關於奇異寵物的部分，實則是一個誤會。

只不過是那時候的小宋年，還挺喜歡小動物的。盡管職業特殊，但狩獵區並不全都是嚴重變異的動物，她會把那些還算正常的小東西帶回去，嘗試飼養它們。種類很多，數量更是不少，陸陸續續的都被她收了，總部獨屬於她的房間卻不曾因此擁擠過，因為那些動物大部分“壞掉”得很快，快得驚人。生瘡，流膿，腐爛，斷裂……最後崩解，極為快速地朽壞成為一團散發惡臭的紅黑色爛泥。所有她嘗試養育著的小動物，都無法逃離這個結局。

這個過程少見經歷得慢的，但並不是沒有，那特例生命頑強，能在她身邊生活好幾年，甚至都不是變異動物的血脈——但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在她身邊存活得稍久一些的那些動物，她會在感知到它們即將崩解之前帶它們出去，給它們找個埋骨之地。有時候，帶它們出門的那天，正巧有任務，這種打架時異常兇猛的奇怪動物就出現在戰場。不如說，不是正巧有任務，而是小宋年，幾乎天天有任務，一把不會拒絕也不會談條件的刀，非常好用。

這些活得久點的動物，也確實有各自的奇異之處，這原理和“異鬼”以及礦坑中的變異動物的形成是相似的。一些空氣中無處不在的瘴毒和他或它們身體的某一部分融合，或者將之改造，使得瘴毒能夠與這具體共處，身體便同時具有了一些特別的能力——以折壽為代價。

不是親自養育大的寵物，並不會多親善小宋年，但畏懼同樣能驅策動物，它們確實會在戰鬥中為了小宋年這邊出力。同時它們承受著不輕的痛楚，所以戰鬥時可以說是能力盡出，它們在求死。

她身邊大概是呆不住活物的，小宋年想。

後來她也不再撿回那些小東西，等最後送走陪伴她最久，早已經養出感情的那隻動物後，她身邊再也沒出現過異獸了。

胖漢醫師並不知曉這一切，那女孩後面並沒在“異鬼”組織裡效力了，這種略帶誇大用以宣傳的訊息也便斷在這一版本。於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是：“她只培養怪物，那些小獸，如果無法成為怪物，就會被她很快處理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不愛這麼做了。”

“她身邊居然養了個活人，難道她已經有能力培養出‘異鬼’了？為什麼要用地上的呢？嗯，一定有她的道理。總之，這貨物身上一定有她藏的秘密！”他眼神灼灼地盯著手術臺上的少年，卻對上他不敢置信的目光。

“你不會覺得……她養著你圖好玩吧？啊！也對，你可能還不知道，‘鬼’可是沒有心的。”醫師篤定地沖著少年開口，繼而想起了什麼，轉身對上了也進到這一間的男孩阿一。

“哦，說起來，小鬼你這次給我挖了個大貨，除了正常的報酬，你那邊有沒有什麼要換東西的小不點，如果是老爺們不要的邊角料的話，我可以順便給他做好，這次就不收費了。呵！你這‘小鬼’，也不太像‘鬼’，居然要拉扯一幫子普通的小孩，真搞不懂你。不過，你可要小心，別給自己找麻煩，也別給我找麻煩。”醫師拍著手，笑眯起一雙大小不一的眼睛，在他胖胖的臉上，閉眼之後並不太好找到那兩道彎彎細線，這笑容便顯得詭異。

“我會注意的，先生。”阿一緊張地回複他，接著說：“謝謝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暫時不用了。”

“哦……”醫師也沒什麼意見，他回轉過去觀察著臺上少年的情況，見他瞪大一雙眼，情緒絕望地空茫注視著他頭頂上的大燈。醫師起了壞心，惡劣地湊到他的目光中，即典星的頭部上方，遮住了燈光。他抬起手，手掌並起，在自己粗胖的脖頸上，橫著拉過，比劃出了一個“抹除”的手勢，惡魔低語一般幽幽地說：“你要知道，那‘小瘋子’手裡……的，遠比我手裡的多。”

典星氣極，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問這胖漢：“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不想相信他所說的，可，腦海中卻不停的閃過那少女初見自己時，毫不在意生命的態度，以及那之後她沉默熟練，毫不遲疑或停頓的對著他的手劃刀子的場景——他短暫地清醒過，那樣的場面雖然令他又昏厥過去，卻也深深刻進他的記憶裡。她真的，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啊……“她收留我，索要報酬，卻不急著把我送回去提取報酬，是為了多觀察一下來到地下之後我的身體會有什麼變化嗎？不找人治療腿傷，也是因為……怕我逃跑？”這樣的想法，最終佔據在他的腦海裡，他只覺得越發崩潰了。

“你看我這記性，哎！當然是用你健康年輕的身體，給老爺們做一些更換‘配件’的‘小手術’咯。不過，如果你真的有別的用處的話，我可以多留你一些時……”

典星暈了過去。

又氣又悲傷又絕望，加上大量失血和一番折磨帶來的虛弱等，他早該暈過去了。不如說之前被扶出浴缸，放進籠子裡稱重的時候，他就已經陷入輕度昏迷之中。而後被手術臺這冰涼的金屬床刺激一下，便又維持了一陣子清醒，如今是真的頂不住了。

眼見著少年臉色越發蒼白，達姬看胖子還不滿足，仍貪心地打算再抽幾袋子血的架勢，她攔下：“別抽了，他會死的。”

醫師停下動作，打量了下確實蒼白多了的貨物，聳聳肩放棄了。他把針頭拔出丟棄，松開了纏住少年右胳膊的固定帶。

他招呼達姬幫忙把少年抬回籠子中，達姬湊近，輕皺眉頭。她伸手，指了指暈厥且沒了束縛的少年往左臂傷口上撓的右手——沒有思維控制和外物控制的情況下，他居然會無意識的傷到他自己，看來傷口不止會痛，還可能會癢。

醫師也看見了，他挑了挑眉，輕車熟路地在自己的工作室裡摸出了紮帶，應該是經常使用，這東西放的位置很好尋到。

把少年放回籠中，掰著他的兩臂分別穿過鐵籠的欄杆，兩手交合，繫上兩根紮帶。剛好，兩手被一根鐵杆擋住，讓他收不回去。

達姬沒有阻止。

籠子的長寬並不足夠少年舒展身體，他側躺在籠中，蜷縮著兩條長腿，皺著眉頭掙動著被束縛著的雙手。

是會不太舒服，但至少能阻止他把傷口破壞得更加糟糕，要知道人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依然可以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和胖子一起將鐵籠推回了原本放置它的房間，見再沒了自己的事情，達姬也回到了她的位置——另一個鐵籠。即使它是那麼的寬大，足夠她站起，行走，甚至備著床，鋪著看起來就很柔軟舒適的寢具，還圍著一圈簾幔……仍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這不過是另一個牢籠。

平靜的走進牢籠——它連門都那麼高，甚至都不用她彎腰低頭。看著胖子鎖好兩個籠子，達姬有些出神……

這胖子並不是每次都記得鎖籠子，她趁著一次這房裡的籠子都空置，而胖子又正好忘記上鎖的時機溜到工作室的門口，開啟門環顧一圈，便立刻又悄悄關上門，回到了籠子之中。她就知道，逃走沒有那麼容易。那門外是一層又一層的守衛，就算他們看起來良莠不齊、高低錯落、甚至身體殘缺，可哪怕靠人數，他們都足夠把任何想透過的，就算是一隻老鼠，都給阻隔在大樓的通道和胖子的工作室之間。

對惜命的胖子來說，這類守衛價格低廉，他肯定是有多少僱多少才安心。

而大樓之內的通道不管是電梯還是樓梯，同樣遍佈守衛，過了這一關，還有下一關。

別怪胖子常常忘記鎖，也不會檢查鎖有沒有鎖好了，鎖不過是限制囚徒的其中一個手段，而不是全部的手段。

至於挾持那個死胖子，就更做不到了。體型上，力量上，達姬都不佔據優勢，那胖子還超級怕死，金屬製成的防護內衣從不離身，刀戟棍棒都傷不到他。可能那個胖腦袋和粗脖子是他身上的弱點吧，不過她至今也沒找到機會下手。

那邊籠中的少年在哆嗦著夢囈，達姬聽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但她有些傷感的想，不知道這孩子還能存在多久。她並沒有聽懂胖子說的那些話，畢竟那些內容裡涉及了太多地下區的知識常識，而她只是個不幸的地上人。

嗯……也沒有那麼不幸，至少，因為她是稀有血型，胖子一直沒有找到買家，他又堅信一定會找到一個願意出大價錢的同樣是稀有血型的老爺，所以一直養著她，還給她升級了籠子的“配置”。盡管胖子經常跑到她的籠子前碎碎念養著她太費資源了，她可真是個賠錢貨，快來個老爺接了貨吧之類的，至少她今天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