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區
安娜默默地想:問題還是挺大的。難怪那姑娘醒了以後整個人蔫了一樣呢,估計是在適應身體那些無時無刻不在,卻又逃避不掉的痛楚。達姬真是個定力挺強的女孩,宋年平時感受的痛是強烈且遍佈全身的,她說的一點點,誰知道程度到底是怎樣呢,她根本就不是能按常理來揣度的家夥了。一個人突然要去開始適應全身到處都在痛的感受,應該很辛苦吧,而她依然能穩住情緒,認真高效地吸收知識。
安娜有些敬佩起那個地上人小姑娘了,她不由得對宋年囑咐一句:“我還挺喜歡她的,你別太欺負人家了。”
宋年眨眨眼,無辜極了:“真的只有一點點,比她傷口裡藏的那些還要少。”就是分佈廣了一些,但到底是她梳理過的,比達姬自己隨機亂來的要安全太多了。
安娜無奈搖頭,準備下樓去了。宋年跟在她身邊,聽她說起另一件事:“宋河準備和你去地上長住了,你要是真的走的話,幫我把屋子裡的機械都緊一緊,潤一潤,下次再見你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不在,它們都不太聽話。”
“好的。”宋年應下,開始想怎麼把這件事情做的更好,現在她的身體對於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那些瘴氣毫無反應,既不吸引它們,也不排斥它們,她自己就好像一團瘴氣一樣,她和它們的不同,只在於她多了一層人的皮囊。
她好像還可以做到把小塊區域的瘴氣驅逐出去,或著喊它們更多的聚集,很神奇。她要試試把安娜奶奶的院子裡的瘴氣都趕出去,這樣那些機械就會腐朽老化得慢一些,就是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少女並沒有太多對於新生活的期待,房東奶奶聞起來酸酸的,她覺得自己的味道也酸酸的,有些陌生。
她正在開始學會感受分別的味道,這是計劃中的分別,比起突然來臨的、來不及感受的離別,這一次,她可以品嘗更久,學會更多。
安娜奶奶回房休息,宋年開始收拾房間裡所有她覺得應該得帶上的東西。結果翻找了一圈,只感覺假期的那些作業需要帶上,頭疼的是,上面估計已經開學了,她的作業才寫了一半。
頭好痛,生氣的老師,好可怕……
推門聲響起,阿一照例來探聽宋年的情況,並向安娜奶奶問好,沒想到一抬眼,撞上了一雙……修長、筆直、白得過分的腿。男孩一愣,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深深地,將腦袋低垂,視線轉向了地面。
宋年扭頭,把阿一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味道,有點熟悉,但不多,這誰?
“你哪位?什麼事?”少女淡定地問。
阿一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該不該進門,他難得無措地擰著手指,嘗試和宋年溝通:“宋……小姐你醒啦,我是住在第二巷幼兒園的阿一,我,我是來和安娜奶奶打招呼的。”
打什麼招呼?打招呼有什麼用?宋年迷惑地想著,嘴裡隨意地邀請男孩:“那你請進。”
阿一鬆了口氣,目不斜視,就盯著地面,一點一點挪動位置。
“你丟東西了麼?”宋年問。
“不不不沒沒有……”男孩結結巴巴地回答,少女已經湊上前了,哪怕他低著頭,依然不免看見她光著的兩只腳。真的很白,白得不太健康,讓他開始懷疑這層面板之下,是不是沒有血液在流淌。
“那你在低頭找什麼?”
“是是……您,您沒穿……褲……”
宋年倒是更加不解了,一雙腿而已,在地下區,光著身子攬活的男男女女,當街創造生命的膩歪相好,永遠都是不缺的。要說地下區最不用人們愁的教育,那大概就是這種過於奔放的兩性教育吧。但男孩確實沒有說謊,他說的還真就是他緊張的原因,宋年瞭解了之後,也沒興趣逗他,她揮揮手,留下“房東奶奶在休息,你有事情可以去找她或者等她出來再說”後,她回了自己的小臥室。
她還真沒注意自己沒穿下裝,面板不再因為空氣的輕微流動就覺得刺痛之後,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麼的自然而流暢,再也不用把自己的大部分面板都包起來了。既然被別人提醒,她也不抗拒穿衣服,隨意翻了翻雖然不合身但勉強也還穿得下的舊裙子,套上了腰,裹住了兩條腿。
說起來,看見這孩子,她倒是又想起了一件事。
能讓宋年用想起這個詞,那真的就是她很在意,且時常回顧的事情了。
她得去一趟狩獵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