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因為新生兒越來越少,學校招生條件和審核都愈發寬松。但,兩邊的人水火不容,她去地上區上學,要隱藏在一堆敵視者之中,會面對不小的風險。所以,為什麼要去地上區上學?
為什麼不在地下區這邊上學呢……
他問了出來。
宋年看著他,歪歪腦袋,坦誠地告知他:因為沒有。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答案。在他們受到的教育裡,地下區是為了流放惡人建立的,但惡人太多太多了,他們在地下建立了城邦,成為了完善的惡人之國。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沒有律法,只有暴行。此外,不論被封堵多少次,地下人依然在樂此不疲的挖通能偷渡到地上的通道,然後在地上作惡,非常危險。
可是,再可怕、再落後的地方,如果能建立國度,就該有負責教育的機構,對吧?反正他從前是這樣想的。一直理所當然的認知被推翻,他有些不好接受,所以,他還是忍不住地問:“怎麼會沒有?”
這次,宋年沒有回應,她看著他,大概並不能回答得上這個問題,似乎也陷入了思考:對啊,為什麼沒有呢?
良久,沒想明白,總之就是沒有,宋年放棄,不過她還是補充著說:“有託管幼兒的地方,再大點的就沒有了。”
對於短命的地下人來說,小孩子能跑能跳能說話的時候,就不再是小孩兒了。再大點的,無論是否掌握某項技能、無論價格低廉或高昂、無論要從事的工作危險程度幾何,他們都已經成了勞動力,需要開始到處討生活了……
這其實正是原因之一,即沒有太多需要接受系統教育的孩子。另外的原因,則是最初被驅趕下來的人群中,本就沒有教師,加上沒有教材,所有人掌握的都是不成體系的資料和技能。最終,地下區的教育形式更偏向於師徒間的傳授。哪怕後來有辦法從地上區搞到教材了,整個地下區的生存規則卻已經成型,沒人再提辦學校這個事情了——生存已經足夠艱難,哪還有時間去向多餘的人傳遞多餘的知識呢。
兩人沒再討論這個話題,少男偶爾發呆,偶爾看看感興趣的習題冊和教材,少女則忙著她的作業。
模擬日出場景的電子屏演出了太陽落山,然後暗下去,成了透明狀,透出了外面的大片光景。比起之前那只有小小的一塊螢幕透明的情況,典星能看到更多了,他好奇地睜大眼睛,仔細打量透過窗所能看到的所有。
近處是一些土地和石板路,接著的是低矮院牆和昏暗的路燈,啊,有一盞燈的光比其他的更暗,應該是要壞掉了吧?過了那條小巷,另一邊也是圍牆,護衛著一些兩三層的房子,幾乎每一戶都亮著燈,各種風格的建築都有,但總的來說都是比較破舊的樣子。再遠點,是高一些的房屋,更遠的地方,則是那些好像連線到地頂的建築,無論再怎麼往上看,都看不到它們的最高處,因為到達一定高度後,那層建築好像被一層顏色奇怪的雲霧包裹了一樣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這裡到底有多高啊?
據說當初建造時,是一直往下挖,挖到一層十分堅硬的物質後才停下來的,而各處的深度並不一致,於是就沒有留下具體有多高的記載。
“在看什麼?”宋年有些好奇的蹲在他身邊,尋著他的視線看去,沒什麼特別的,地上長大的典星應該見識和體驗過更多新奇的玩意,這裡的東西則大多是地上已經淘汰許久的老古董了。
如果典星知道她的想法,可能會告訴她,古董也有它自己的價值。
不過他不知道。
“沒事,我就隨便看看。對了,你知道地下區有多高嗎?”典星好奇地問少女,少女則搖搖頭。
“那,那裡……”他指了指那些很高的建築,接著問:“有多高?”
宋年想了想,回答他:“不知道,沒去過。”
那些高層建築,由不同的□□勢力控制著,不論是租住還是購買,都十分昂貴。特別是瘴氣層更上面的那些,更是極少部分人才享有資格居住,只是那樣的地方真的能活人嗎?她算是和瘴氣打交道比較多的那類人了,自認對其比較瞭解,她隱隱有些懷疑,譬如“地下人根本沒可能構建出抵達瘴氣層,甚至超越到瘴氣層之上的樓宇,所有相關傳言不過是某種宣傳手段罷”,亦或“也可能確實有人曾試著往上加建,意圖抵達地頂,但實際上地頂就是被瘴氣所籠罩的位置,實際上地下區根本不存在高於瘴氣層的空間。或者有那麼些小空間吧,但不足以居住”。
倒也不是完全不認識住在裡面的人,她只是單純的不太在意這些事情所以不曾過問,但又能從過往的經歷中發現些許和傳言不相符的事實——她手上經歷過不少老爺,其中不泛地位崇高者,卻沒有一個住在所謂越瘴層的,連線近那個高度的都沒有。
雖說頭頂已經有一團凝聚的瘴氣團,但在底層這邊瘴氣的濃度也不低,中間偏高大約是個更顯安全的位置,所以底層的房屋很容易就能搞到手,而更高的就會更貴。有些地下人一生都在為了住更高處的房子奔波,宋年和房東奶奶則無所謂,她們在這個小院子裡住得很愜意。房東奶奶因為曾是很有名的藥劑師,所以現在是個富有的老太太,她持有巨多的清潔燈,整個小院子很多地方都佈置著,看起來有些奢侈,但能夠讓她安全的不受毒氣幹擾的活好幾輩子。宋年自身當然是因為體質特殊,不需要擔心毒氣,住在哪裡她都可以,是以,她確實不清楚那些大部分人追求的高樓具體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