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果真無奇不有。
要說毛驢兒,劉清也不是沒騎過,可這毛色,當真是頭一次見。
老者倒像個老學究,毛驢左側挎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竹籃子,頂上有一塊苫布,應該是以牛皮縫製。畢竟天底下的正經讀書人,沒一個不愛惜自個兒書籍的。就連劉清他這個半桶水,乾坤玉里也有十多本聖賢書。
老者一聲餓了,使劉清啞然失笑,問道:“老先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餓了也沒法子,我這兒倒有一些乾糧,不嫌棄的話,可分你一些。”
任憑哪個腹裡沒食兒的,聽見這話都要樂呵半天,可這老者卻撇著大嘴,搖頭道:“嫌棄,我得吃肉,否則對不住肚裡學問。”
劉清氣笑道:“我上哪兒給你找肉去?”
也是真沒有,本就是個不愛吃肉的人,又不是槐冬,三天不吃肉便要睡不著覺,夜裡哈喇子流一枕頭,起床還要吧唧嘴,說這蹄髈,可真香。
老者看向一旁小河,努嘴道:“河裡有魚,捉幾條來,烤著吃。”
劉清這算是沒招了,又能拿這老頭子咋樣?
反正也不著急一兩天,就當與這位老先生逗悶兒吧。
“得嘞!對不住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對不住肚裡學問,晚輩這就給您摸魚去。”
說著便脫下青衫疊好,與青白一起放在一旁的大石頭上,脫鞋襪卷褲腳,真就打算摸魚去。
霧溪離著劉家宅子其實不近,小時候每次帶著槐冬出去瘋,都要折騰小半天。這摸魚之事,倒是許久沒做了。
剛下水,那老者又說道:“腰間葫蘆裝的是酒水?拿給我喝。”
劉清笑著從懷裡掏出來一個酒囊,拋給老者,輕聲道:“葫蘆裡的酒水可比不上這酒囊中的好,只是酒勁太大,怕您老身板受不住。”
老者也沒強要,抿了一口酒水,將毛驢拴在河邊小樹上,自己懶洋洋坐在一塊石板上,看著那摸魚年輕人。
就只是與凡人一般摸魚,自然沒那麼容易,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還是未曾撈到一條魚。
老者看著也不著急,瞥了一眼青白,隨口道:“是個劍客麼?江湖遊俠哪種?有無讀過書?”
劉清笑著答道:“是劍客,也是遊俠,書……算是讀過吧。”
畢竟觀水書院建成數百年,自己是頭一個打了副山長的。最後給人趕出來了,最多也只敢稱半個讀書人。
老者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個年輕人,沒好氣道:“有就說有,沒有就說沒有,算是,是什麼意思?”
劉清只得給這個脾氣不好的老先生解釋:“有授業先生,讀過幾本聖賢書。”
說話間居然摸到一條大魚,劉清轉身笑道:“這下子老先生有口福了。”
可那老者卻擺手道:“把魚弓起來,再捉一條,一人一條。”
呦!行家啊!這弓魚法子,除了寥寥幾本雜書有述,也就只有靠水吃水的那種老道漁夫才知道了。僅憑此事,劉清便斷定,這老先生絕不是隻讀死書那種。
便按照書上法子,尋了一根細藤蔓,穿過魚鰓又綁住魚尾,讓離了水的魚,一時半會死不了。
老者笑道:“家在水畔,自然懂得弓魚,不過你這個遊俠兒會這個,我倒是沒想到。”
又問道:“外鄉人,跑這裡幹嘛來了?”
也不知怎的,劉清直接說道:“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姑娘。所以走了千萬里路,來尋她的。”
說著便又摸到一條魚,拎在手中,笑問道:“我可沒調料,烤也是原味。”
折騰了一番,天近黃昏,一下子就有些寒涼。
老者從箱籠取出來一件冬衣披著,伸手去烤火,瞥了一眼衣著單薄的年輕人,嘖嘖道:“年輕人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聽我老傢伙一句話,年少受凍,老來受罪。”
劉清烤著魚,心中腹誹一句:“那你還讓我下河摸魚?”
不過還是笑著說道:“不怕,身上帶些武藝,這點兒火氣還是有的。”
誰知那老者冷不丁問道:“你喜歡的姑娘,喜歡你嗎?”
劉清猛地一頓,苦笑道:“我哪兒知道去,這不是才去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