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還沒有睡,這一個多月她心思多夜裡很難入睡。幾乎是一有響動她就睜開了眼睛。躺在榻上沒動,那窗外人影閃動了兩下,一道嗓音傳來進來。
“大姑娘,大姑娘,”是楊婆子的聲音,“你可睡了?”
王姝披上衣裳,坐了起來:“何事?”
只聽窗戶啪嗒一聲開啟,有人從外面開啟了窗戶。
王姝下了榻走過來,楊婆子攀在窗子邊上。手裡似乎捏著什麼東西要遞給她。王姝臥房的窗戶很高,是曾經王程錦特意叫人弄的,從外頭等閒爬不進來。
王姝接過她遞來的東西,湊到月光下一看,是一張紙條。
“外頭有個俊俏的後生託了後門的老孫遞進來的,”楊婆子壓低了嗓音道,“說是很重要,你且看看。”
開啟一看,裡頭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是顧斐的字。他的字跟他的人完全不一樣,顧斐此人端的是一幅溫文爾的姿態。字卻剛勁有力,入木三分。王姝看著上面顧斐問她可需要他幫助,說他願上門提親,心裡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果然,還是這樣。
“往後這種字條不用遞進來了。”扔下一句話,她面無表情地將字條撕碎,轉頭又躺回了榻上。。
第六章
夜裡寒露重,四月份也是有些涼意的。
顧斐安靜地守在王家後宅門口,許久不見院子裡有動靜。等了大半夜,直到夜色瞳朦之時,那緊閉的王家後門才吱呀一聲開啟。
藉著月光,顧斐疾步上前。
“顧家後生,”方才替他遞話的老孫家的從門裡伸出半個身子,衝他搖了搖頭。剛睡醒,嗓子裡含著沙啞的睡衣,“往後不要往大姑娘院子裡遞訊息了。”
顧斐一愣,頓時心口一沉。
他神色難得有些慌,靜靜地看著這婆子。頓了頓,才問:“……確定訊息是遞進去了麼?”
“遞進去了。”老孫家的嘆了口氣,直言,“這是裡頭遞出來的原話。”
說來,顧斐與王姝七八歲時相識,往來了至少有十個年頭。往日王姝會託人給顧斐捎些東西,顧斐經常會出現在前後門。雖不曾真的進過王家內院,但大宅前後門看門的人卻都認得顧斐。那老孫家的看著眼前斯文雅緻的讀書人,有些替王姝可惜。
想了想,還是遮遮掩掩地將王家的情況透露給他。
這段時日,外頭關於王家的種種傳言傳得沸沸揚揚,整個清河鎮都在說。顧斐多少有些聽說。他道是人云亦云,有些事做不得數,興許沒有那麼差。沒想到王姝的現狀竟真如此不堪。
他眉頭緊鎖,想問些什麼。轉頭一看打著哈欠的王家下人,將到嘴邊的話有咽回去。
話遞到了,夜色還早。
老孫家的往他臉上瞧了一眼,丟下一句“你回去吧。”便將門給關上了。
這之後,顧斐果然如上輩子一樣,尋了媒人上門提親。不過這回沒有王姝的配合,事情並不順利。毛氏客客氣氣地拒絕了他。
顧斐雖說家貧,但他本人在清河鎮乃至臨安縣都頗有才名的。
王姝或許都不及毛氏瞭解的清楚。畢竟日日為張耀民操持,毛氏對讀書人的事情瞭如指掌。顧斐這樣一個被張耀民掛在嘴邊嫉妒的年輕人,喝醉了還要酸幾句的年輕秀才。一看將來就有大出息,毛氏怎麼可能便宜王姝?
生怕拖久了會夜長夢多,在顧斐來提親的第二日,毛氏就打發了人去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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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披頭散髮地被人從榻上拽下來,神志還是懵的。
事發突然,王姝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抬眼看了窗外,越過影壁,草木影影重重的。窗外的天色熹微,天邊兒月色還未西沉,迷離地泛著黑藍的色澤。將將五更天。
兩個粗壯的婆子一人拽著她一邊胳膊,硬生生將人架到了盥洗室。下人們抬著熱水、花瓣、新衣裳,魚貫而入。僕婦麻溜地兌好了水,將人剝乾淨便按進了浴桶。這一系列行徑快到讓人反應不及,反應過來,王姝已經坐在浴桶裡,一張臉沉得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