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拿了巾子過來替她絞乾頭髮, 她便到書桌旁坐下開始研磨。
說起來,王姝的毛筆字還是練過的,能寫出一手很不錯的狂草。
不敢說筆走龍蛇、入木三分,但也稱得上賞心悅目。王姝其實是早有字型的,後世人都自幼兒園便開始描紅字。王姝如今在一手好的硬筆書法的基礎上,又融合了上輩子的用毛筆的習慣,寫得一手瀟灑大氣的行書書法。若是單看字,不知道的人怕是會以為寫字的人是個性情豁達的男人。
研好墨,鋪開了紙,王姝便開始快速地做關鍵點記錄。這些資訊可以不用詳細描述,只要能明白是何意,後期抽出時間重新整理一遍也不礙事。
她寫字很快,落筆行雲流水。
蕭衍行靜靜地端坐在案几旁邊,見素來咋咋呼呼的王姝忽然靜下來,詫異地揚了揚眉。
屋子裡安靜下來,芍藥下去沏茶,鈴蘭則站在一旁替王姝研磨。
王姝快速地記錄了稻種的種植時間,栽種樣品數量、溫度、溼度、以及用來雜交稻種的品種型別。去雄的時間點,套袋的時間和位置,所用的材料、以及方法。植株成長過程中所展現出來的特性,和部分讓佃戶務必記錄的所需資料……
王姝這方面還是很雞賊的,寫東西十分注重隱私保護。
她是有自己的一套記錄方法的,每個研究人員都有自己的筆記習慣。說真的,即便是個認識簡體字的後世靈魂,看到寫在紙上的草稿內容,也不一定看得懂。
因為她不止字兒草,夾雜了阿拉伯數字和英文,偶爾還有拉丁文。
蕭衍行扶袖起了身,緩緩走到王姝的身後。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行動間,月牙白的僧袍如流水浮動。他行至書桌前,低頭看向王姝的紙頁。只見紙上每個字都缺胳膊少腿的,且字與字的排列順序極其雜亂。確實不大容易看懂。但蕭衍行不是一般人,字寫的潦草些,但也只能靠其大致的形狀也是能辨別出個別字兒是何字。
看半天,確實看不明白王姝在寫什麼。唯一的感覺便是這姑娘瞧著不像,竟然寫得一手好字。
這個世界是沒有王羲之、歐陽詢、顏真卿、蘇東坡之流的大行書書法家的。大慶以隸書為主,官方文字也都是隸書。王姝這一手流暢的行書著實驚豔了他。
為了防止他看懂,越寫越草,到了最後變成了狂草。很有一點後世醫生開藥方的神韻。
“這是什麼字型?”有句話叫字如其人,字兒若寫得好,人也會給觀字兒的人留下好印象。蕭衍行是尤其喜歡字兒寫得好的人。
“……行書加狂草。”
“行書?”
王姝寫的很快,到後面潦草得彷彿鬼畫符。她抿了抿唇,小心地開口:“即正書之小偽,務從簡易,相間流行,故謂之行書。”
蕭衍行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她下筆的手上。
王姝的手白皙修長,十指纖纖。指甲並未染豆蔻,是最乾淨的嫩粉,剪得乾乾淨淨。
大慶是出過不少書法大家的,如今字兒寫得好的也有好些。他自己,便是一副筆墨千金難求。不過大書法家寫墨寶時都講究,要焚香淨手。似王姝這般隨手拈來還寫的十分寫意的,卻是不多。
一時間他也來了興致,反倒在王姝書桌對面坐下了,一副要看她寫字的意思。
王姝拿筆的手一滯:“……爺你看什麼?”
“你繼續寫。”蕭衍行面上沒有異色,彷彿單純的覺得她字兒寫得好。
王姝:“……”你都盯著了,還怎麼寫得下去。
王姝低頭看了眼紙張上的內容,簡體字加上狂草,中間夾雜了阿拉伯數字,跟加了密似的,加上王姝沒有寫農學相關的詞彙,關鍵的資訊都是用英文或者字母替代,對方應該是看不懂的。
抬眸看了眼蕭衍行,他一雙眼眸幽沉如深潭,神情淡淡不見波瀾。根本看不出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罷了。管他的。看懂了也死不承認。
王姝自暴自棄地寫完了初稿,時辰已晚。該到點兒睡覺了。
用過的紙張被鈴蘭一張一張鋪在書桌上等著晾乾,王姝轉身就往榻上去。這會兒她的頭髮和褻衣已經被體溫烘乾了,衣裳披在身上還有些熱。
踢了鞋子,她倒頭往床內一滾,閉上眼睛就睡了。
書桌旁邊,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捻起一張幹了的紙張,目光飛快地掃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