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過程中耗費的人力物力,兼之佈置收容所、免費提供醫療點、收養災區失去父母親人的孤兒……這些樁樁件件都需要花費銀兩。
一算下來確實是大手筆,她真真切切動用了賬面上的大額現銀。
但這般也是沒辦法。她彼時人在江南,日日親眼看到災情有多嚴重。那麼多吃不飽飯餓得面黃肌瘦的孩子、婦人、老人,餓到不給口飯吃就能死的地步,叫王姝如何能忍心不管?再說,王家賙濟只是一時,等來年春耕補上,秋收就又能滿倉。她不過是少掙些錢,哪有人命重要。
擺擺手,王姝帶著喜鵲汪老三從正門走了進去。
人剛一跨進去,吵鬧的氣氛就是一靜。,會客廳這邊兩個大掌櫃都在。見到王姝的第一眼站起身。
王姝抬手示意兩人坐。
來的人不少,除了兩個地方的大掌櫃,還有一些地方的糧鋪小掌櫃。此時陡然看到王姝,臉上殘存的餘怒還沒來得及收斂,瞧著有幾分劍拔弩張。
王姝倒也沒有露怯,她這人就這方面比旁人強。再大的場合,她從來都不慌。
“糧食短缺是暫時的。”王姝緩緩走到主位坐下來,張口就接了剛才叫囂的最大聲的那人的話,“救災是救急,只這一回。等今年的糧食產量跟上,生意自然會恢復。”
話音一落,會客廳靜了片刻。
“話不是這麼說的,大姑娘。”靠王姝右手邊座位的最後一個椅子上,一個紅鼻頭的掌櫃就忍不住道:“大姑娘沒做過生意,許是不曉得。這商場如戰場,是等閒不能鬆懈的。你這廂慷慨解囊救災耽擱這一年,你鋪子等得起,那些平頭老百姓能等得起麼?”
“可不是?這家買不著,就要換一家買。”他一開口,立馬有人接茬兒,“這人買東西都是有習慣的。等吃慣了別家的糧食,誰還會回頭買你家的。”
“這話我就不贊同了。”王姝也不好糊弄,她確實不懂生意經,但道理都是相通的。這買賣關係雖然也講究個情分、買熟。但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市場上認可了的,情誼不會變。這是王家立足的根本在,不必擔心被市場淘汰:“我王家糧鋪立足商場靠得也不是賣熟,是糧食品質。”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有些事情也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一些本帶著來教育王姝的心過來的掌櫃,見王姝不僅不聽教導,還如此不以為然。不由心中冒火:“王家的糧食確實品質高,但人家也不差!”
“到底怎麼回事?有沒有人給我說一下。”
話音一落,好幾個掌櫃就氣得站起來。在他們看來,王姝這態度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一群人被王姝的態度給激得不輕。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事實上,王家糧鋪確實非常有口碑。糧食品質高,市面上獨此一家;物美價廉,相同的價格王家賣的也更厚道。話句話說,王家的糧食具有一種斷層式的競爭力。這給了糧鋪掌櫃一種錯覺,別家絕對不能比王家生意好。今年市面上卻恰巧冒出了一家方記替代了王家,把人逼急了。
“這是暫時的。”王姝再次申明,“等秋收一起,供不應求的狀況就會得到緩解。”
好些人見王姝冥頑不靈,把目光投射到為首的掌櫃身上。
於慶龍思索了片刻,也覺得這事兒需要掰碎了跟王姝說。小姑娘沒見過世面,許多道理不懂。
頓了頓,他開口道:“暫時被方記搶生意確實是小事,王家經營這麼多年的好口碑沒那麼容易被擠走。但掌櫃們擔心的是,原本只有王家在賣的良品糧食出現在別家糧鋪裡,這不得不叫人心生警惕。”
“是啊是啊!”大掌櫃這話說到了點子上,引來一片附和之聲。
“家主,咱們王家的良種賣於別家了麼?”馬原其實也是個急性子。於慶龍話都說出來,他自然也不顧及了。當下一張口就將行李擔憂的事情給問了。舊主王程錦去世的突然,下面的繼承人都沒好好培養。他們生怕王姝年紀小,不分輕重,做了動搖王家根基的糊塗決定。
“自然是沒有。”
話到這裡,王姝只是問了一句:“爾等可是查清楚了?方記糧鋪賣的確實是我王家的良種?”
“千真萬確,不會錯的!”
王姝不緊不慢的態度讓人著急,他們不曉得這位家主到底是沒聽懂還是沉得住氣。馬原嘆了口氣,“屬下派人去買了好幾次,那米糧就是王家的良種。外頭絕對是買不著!“
“可查過原因?”王家糧食有兩大生產基地。一個是江南的蘇州和湖州,有大片農田。二來就是涼州這一塊五百多畝地的祖產。
“查了。”於慶龍搖搖頭道,“這方家也算是老字號。以往也賣糧食,但主賣的是粟米、青稞。似水稻、大麥這種份額不多。以前生意做的不慍不火,頂多算是掙點戶口遷。今年趕上了王家糧鋪裡沒貨,方記賣的又是同等品質的糧食。愣是把名聲給炒起來了!”
說到這,他憂心忡忡:“……若是真叫這方記起來,往後再想壓下去就難了。”
“若是良種不再是王家的專有,那往後……”
他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說完,抬頭看向王姝。
就見這位新人家主不為所動,就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