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綾人羽提供了線索,他們順藤摸瓜,最終在嶺南流放之地找到了半殘半瞎的朱德勇。找到時人他瘸著一條腿在街頭乞討,衣衫襤褸的,早已沒有了讀書人的意氣風發。南邊的冬天兒雖不如北邊冷,也是溼冷得厲害。朱德勇居無定所,只能棲息在一個破敗的寺廟裡。
這朱德勇估摸著被人害的太慘,朱德勇的防備心非常重。蕭衍行的人差不多將嶺南翻了個遍才堵到他。
堵到了也不願開口,裝死裝傻什麼都不願交代。蕭衍行的人花了不少力氣,才迫使朱德勇相信來人是廢太子的人,這才撬開了他的嘴。
七年前的貪汙案,源起於一樁殺人案。
九年前,衢州一個農戶狀告當地鹽商之子李文熙姦殺其女。人證物證齊全,結果被告鹽商之子不僅沒得到應有的懲罰,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府衙。轉頭又趁著深夜,一把火燒了農戶一家。那農戶一家六口睡夢之中死於大火之中。只有一個起夜如廁的孤寡老婆子逃過一劫。
經此一遭,那家人死的就剩農戶的瘸腿老孃。
那瘸腿的老婆子乞討了一路,從衢州千里迢迢趕來京城。寧願滾釘板也敲響了登聞鼓,狀告當地縣官草菅人命,為官不仁不義,允許富戶花錢買人頭。
這樁案子一經爆出,引起一片譁然。當時蕭衍行聽聞了此事,親自去查。
當時涉案官員,衢州下屬盧月縣縣令朱德勇,被立即停職查辦。
蕭衍行帶了大理寺一幫人趕往衢州,徹查後大吃一驚。
盧月縣縣令朱德勇在任期間,不僅僅制定了‘花錢買人頭’的告狀規矩。為了撈錢,甚至膽大妄為地商戶量身定做了行商‘保護費政策’。每一樁生意,除商稅以外,另抽成四成‘保護費’。這一強搶行為,讓盧月縣內的商戶苦不堪言。
在任期六年所犯的累累罪行,罄竹難書。
當時蕭衍行便覺得奇怪,衢州離京城不算太遠,稍有些風吹草動,不至於一點風聲沒有。這朱德勇一個小小縣令折騰出如此荒唐的大動靜,上面一無所知,定然是不可能的。
順藤摸瓜,就摸到了吏部尚書朱越的頭上。這朱德勇不是旁人,與衢州朱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此人的底細經不住盤查。只需去親自來一次衢州便能看清所有。
縣官朱德勇,本名朱輝,二十三歲是受大師指點,突然改名為朱德勇。乃是禮部尚書朱越的侄子。衢州人稱其朱家二房獨苗苗。腹中並無二兩墨水,年少時在鄉里欺男霸女,為禍一方。突然有一天,搖身一變成了舉人。又經由家中長輩的運作,撈了個七品芝麻官。
這明顯的貓膩,蕭衍行於是又去翻了當年朱德勇中舉的考卷。立即就發現了不妥。
字跡不同,文筆不似。這考科舉的朱德勇,與為官的朱德勇可差別太大。為官的朱德勇浮躁、腦滿腸肥,這文章卻可見風骨,字裡行間能看出寫卷之人堅毅質樸的秉性。文章遣詞造句雖不夠華麗,卻看得出是個立足於腳下的人。
明顯的兩個人,不可能是一個人。出現這樣的結果,要麼是代考,要麼是舞弊。
但是細究,線索卻被清除的不剩什麼。若是旁人來查,這樁案子根本查不出。但不巧,朱德勇遇上的是蕭衍行。蕭衍行要查,就沒有揪不出來的人。
這般花了兩個月,果然牽扯出了一樁舞弊答案。寒門學子朱德勇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高中,舉人身份卻被高官之子冒名頂替。這一條線不扯不知道,一扯才知道里頭水深得令人咋舌,直接扯出了十年前的十幾起科舉舞弊涉案人。這要是朝廷的懲處下來,牽涉的人就廣了。
當時蕭衍行還年輕,處事手段過於狠辣,逼得一些人狗急跳牆了。
朱德勇案一爆出,各方勢力都聳動起來。
這般就正中了皇帝的下懷。他本就預備給蕭衍行安個罪名,好一舉將他打壓得翻不了身。現成的梯子遞下來,他便任由這群人誣告當朝太子縱容身邊輔臣貪汙……
這裡頭的樁樁件件,一團亂麻。
其他且不說,這被頂替的朱德勇當初在發覺自己功名被頂替時,也曾狀告過朱家。只是他並未得到想要的公道,還被關進了地牢。
多年前,若非他警醒,怕是早就死在了官府的地牢之中。
他賄賂了看守地牢的獄卒,在朱家對他下手之前,先越獄逃了出來。
不過之後也沒能躲過迫害。
朱德勇的一家人一夜之間被人殺光。勒緊褲腰帶供他讀書的爹孃爺叔全部死了,在村子裡的村長也將他們一家除名。他意識到不妥,當夜逃出了衢州。結果逃難的途中,被人打折了一條腿,刺瞎了一隻眼睛。朱德勇靠著一股讓這幫人償命的狠勁,苟延殘喘地活在這世上。
知道來找他的人是太子,朱德勇老淚縱橫。跪在地上懇請歐陽將軍,一定要讓這幫人償命。
蕭衍行的人將他帶回涼州,花了些時日。如今人安置在另一處,臨安縣下屬村落的一個農莊裡。京城的情況還不分明,只能耐心等著大理寺查清舞弊案,再將人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