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一拿到手,黑皮漢子輕輕捻了捻,笑了:“就是這紙。”小心開啟,“對對對,就是這字。”雖然他不認識,但字樣子他記得,一整顆心放下了,“舅,我回了。”
“大望縣那別下。”
“好。”
黑皮漢子雖是這麼應,但經過大望縣那,見好些人擠在街口,還是忍不住好奇過去瞅瞅,一走近就聽說死了不少人,心不禁一緊。
“真的,黑壓壓的鬼怪圍著三輛驢車一輛牛車,喊閻王的聲,後弦巷那都能聽到。”
“林大冬家小兒子半夜醒來,看好幾堆屍身在化,嚇得都尿褲子了。”
“沒騙人,你們聞聞這味,散了一夜了,還帶著股腥。”
“喊閻王,結果全被閻王送下閻王殿了。”
“以後中元還是安安穩穩地擱家裡祭拜祭拜得了。”
又聽了幾句,黑皮漢子踮腳望了眼街道兩邊的幾處黑印子,搓了搓臂膀,往騾車那走。幾匹馬來,疾馳而過。被驚起的塵土嗆得咳了兩聲,他爬上騾車,用鞭拍了拍騾子屁股,心裡想著三輛驢車一輛牛車,擰緊的眉久久不松。
沒有礙事的,辛珊思一行走得輕鬆。不及中午就到了紅纓鎮。他們原是打算在鎮頭吃口便走,可陸爻要做東,幾人就決定今天歇在紅纓鎮了。進鎮問了兩個路人,得知鎮上最好的客棧叫梵晴客棧,沿路往東走到尾就是了。
“我只說做東請你們吃酒。”陸爻看他們這勁頭,有點虛。別大手大腳的,把他一百二十大幾兩銀全給霍霍了?
尺劍舔了舔唇:“也不知道鎮上有沒有賣牛肉的?我好些日子沒吃牛肉了。”
“豬肉也是一樣吃。”陸爻抱緊自己的腿:“尤其是師侄媳婦烀的豬頭肉,那味道人間…”
“有賣馬肉的。”尺劍喜道:“上次主上買的馬肉,我都沒敢放開吃。”
陸爻腦殼有點發脹,他可能真的是病了。不病,怎麼會拍胸脯嚷嚷著要做東?
在梵晴要了三間上房,幾人稍微整理了下便下樓了。掌櫃告訴他們,鎮上酒水最好飯菜最精的食鋪就在對面,百味莊。
黎上抱著他的胖丫頭走在前,辛珊思左臂上掛著藤籃跟在旁。正是午市,百味莊大堂裡滿滿盡是客,就是…氣氛有些不太對,過於安靜了。掌櫃縮在櫃檯後,連客都不曉得迎。
不過黎上也不需人迎,進入都不看大堂,到櫃檯直接問:“樓上還有座嗎?”
掌櫃瞄了眼大堂,木木地點點頭:“有有,幾位樓上請。”
坐在大堂角落的青衣婦人,抬起眼眸,目光越過一堂的男女,看向正欲上樓的年輕女子,握緊筷子,唇顫了顫:“閻夫人…”
堂中十幾男女不約而同均緊了眉宇。辛珊思頓足,轉頭望去。黎上斂目,退下一臺階。
青衣婦人擱下筷子,慢慢站起身,無視右邊桌出鞘的利刃:“我是臨齊蘇家前任家主蘇九天的長女,蘇玉芝。”
辛珊思頷首:“你好。”
十指摳桌,蘇玉芝也是在賭:“您是不是欠我蘇家…”暈染了淡淡血色的眼裡滲出淚,她心痛極,但自己已走投無路,“一條命。”
陸爻靠近師侄媳婦:“這女的夫妻宮都黑了。”
沒有遲疑,辛珊思點頭:“是,我欠臨齊蘇家一條命。”
蘇玉芝嚥下嘴裡的鹹苦,雙手握拳,道:“一命換一命,我想活。”
“一娘勸閻夫人最好別管閒事。”坐在蘇玉芝前桌端著酒杯的苗女,頭戴銀帽,脖上三項圈,指甲與唇同烏色,左眼尾點了一顆血紅痣,既妖媚又冷漠。她輕晃著酒杯,淡淡笑著:“蘇玉芝是上了絕煞樓掛牌的人。”
“所以你也是來殺她的?”辛珊思知道這苗女是誰。烏唇、紅痣,苗族族長鳳喜一,一個總想搶男二顧銘亦回苗寨當郎君的奇女子。
鳳喜一搖搖頭:“我沒興趣。”
能還上一命,黎上很樂意:“那就請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