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安夾什麼,楊柳就吃什麼。
推過去什麼湯湯水水,除酒以外她照單全收,看得蕭策安禁不住眉開眼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摟楊柳入懷。
一杯冰涼的酒水迎面澆來。
清透的酒液撲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順著脖頸沒入衣領中,蕭策安鼻尖隱約還能嗅到酒香。
楊柳拿帕子擦手,抿抿唇,滿臉歉意,對他展示空蕩蕩的酒杯:“手滑。”
今日她請宗臨和裴泫幫了個小忙,聚在一起敘舊,唏噓間用了少許酒。這麼久過去,湖邊冷風一吹,也就醒得差不多了。
蕭策安陰沉著臉。元寶快步過來,遞了新帕子給楊柳。
楊柳移過視線,撐額作沉醉狀。
元寶認命地踮腳給陛下擦臉,還沒捱上,帕子就被蕭策安奪了去。
急得元寶頭上冷汗直冒,又擔憂兩人鬧起來,連忙轉移陣地:“陛下,可要更衣?”
“去,”蕭策安冷笑,伸指指向楊柳,“你來。”
楊柳迷迷濛濛就是不應。
耳邊卻未曾聽到蕭策安不愉的動靜,餘光瞥見他又斟了滿滿一杯酒,正神色凜然、若有所思地在她和酒之間打量。
楊柳催促道:“陛下快更衣,等會兒天黑得深了,就賞不到禦花園的花了。”
蕭策安搖杯的動作一頓,目光詢問。
“是啊,”楊柳點點頭,“春和日暖,禦花園花都開了,再晚一會兒花都睡著了。”
她眼睛裡是星星點點的笑意,盼著蕭策安答應:“您不看嗎?那我一個人去。”
蕭策安不遂楊柳的意:“一起。”
禦花園大極了。
蕭氏的審美,向來是雅俗共賞。禦花園裡既有名貴難得的花卉林木,也有各地隨處可見的植本。
許多並不在京城生長的花木,都在侍者的精心照料下存活。
先帝即位時,重修禦花園。匠人有幾分巧思,禦花園不僅湖光山色、爭奇鬥豔,且富有特色的花木按照大雍各郡的大致方位栽植,最外圍則是大片自然生長的綠地。
當時先帝還因為如此大片的空缺而不快,匠人卻道這留白即是大雍,要一代代聖主、臣工來填滿,恰如大雍國運,大有可為。
先帝大悅。
楊柳轉了許久,在偌大的禦花園裡穿花分柳、登高望遠,侍衛宮女不遠不近地跟著。
這麼回憶著,楊柳倒是笑了笑。陛下和先帝這點上還挺像,聽到了奉承話總是愉悅。
山有亭,曰樂水。
也是到亭外才發覺,亭北一片低矮貼地的灌木花叢,深綠濃密的葉子,淡黃的花,像是點點星子落入密林,反射著霖霖月光。
楊柳向芳信請教。
芳信是蕭策安派給楊柳的,在醫術上小有造詣,回道:“是北地的半日花,上午花開,下午就花瓣就漸漸閉合。”
楊柳早先還好奇,此時不算晚,怎麼單單這叢花每一朵都緊緊閉著。驚奇之下湊近細看,竟然在花叢中央見到一塊奇石,石上用工整端正的字型刻著字。
刻字一側面南,無字側面北,大意是先帝夜遊禦花園,恍惚想起從前在突厥潛遊,路遇此花,大為驚異,期望有一天不越邊境就能隨時見到半日花。
奇石立在半日花間,如同一人向極北眺望。
楊柳看著,也望向北突厥,有幾瞬甚至也覺出雄心壯志來,失笑片刻。
啟元帝、突厥王,還有那些戰亂時雄踞一方的王侯,陸陸續續都化作了冢中枯骨。
而他們攪動風雲的時刻,滿打滿算,距今也才堪堪三十年。
啟元帝崩逝,大雍有蕭策安和數千臣工、萬萬黎民。突厥王病逝,突厥有許多王子和草原上的良馬肥羊,並諸多部落。
楊柳不清楚突厥王庭情形如何,但蕭策安卻彷彿有無限精力,日複一日地批閱奏摺、召見臣子,從未有過怨言,反倒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