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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獨自跋涉

少年還劍入鞘,此間事,塵埃落定。漫天風雪消散,一道身影墜落於青山之巔,奄奄一息,傷勢尤為嚴重。

張麟軒走到徐念身邊,將長劍“卻邪”擱置在一旁,蹲在地上,低下頭,眼神漠然地看著他,問道:“本以為你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獅子城的大潮至今還記憶猶新。”

徐念勉強擠出一個笑臉,聲音極其虛弱地說道:“讓公子失望了。”

張麟軒猶豫了一下,問道:“對於兄長之死,你如今可有半分愧疚?”

徐念搖搖頭,竟是以一種極其堅定的眼神看著張麟軒。

對於徐唸的這個舉動,張麟軒不禁皺了皺眉,眼神困惑的看著徐念,本想再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天下熙攘,廟堂蠅營,一心求利或許並無對錯,但若是因此而放棄了作為人最基本的情誼,即使最後如願以償,難道自己當真能夠心安?夜半三更時分,可否會驚醒?

張麟軒無奈地嘆息一聲,道:“無論如何,你總要給我一個殺你的理由。或者說,為自己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不然你拿什麼去見我兄長。”

徐念聲音微顫地說道:“屬下心中無愧,故而見到大公子之後,只需直白言語,不必率先找好理由,畢竟也沒什麼不得已而為之,皆是發乎本心,且以令行事罷了。”

張麟軒眼神冷漠地看著徐念,道:“一心求死,是為了幫幕後之人遮掩?徐念,昔日在王府為臣,怎麼不見你如此忠心。”

徐念雙眸微閉,不再言語,如今唯有一死而已,無需再與這世間的任何人作出解釋。

張麟軒站起身,環顧山巔四周,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座安樂宗的山門上,呢喃道:“女子留在軍營之中,歷來會有諸多不便,故而兄長為李姑娘尋一份安身之所,也是情理之中事,若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也是問過你與李姑娘的,想來不至於為了這件小事而記恨兄長。”

徐念微微一笑,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張麟軒繼續說道:“不過兄長為何選擇將李姑娘安置在北境之外,其中緣由我倒是不得而知,所以也不好與你解釋什麼。至於這座名為東麓的青山,本來不瞭解,但為了來此尋你,一路上倒也做過不少功課。作為海晏城以西百里外的那座山脈分支,當初也是耗費了無數財力才搬遷至此,之所以能夠做成此事,自然離不開吳成乾,吳老爺子點頭,而這位老人家又與父王相交莫逆,那麼我可不可以理解為這座安樂宗就是王府在北境之外的勢力?如此一來,某個‘不得而知’好像就有了答案。”

徐念神色如常,輕咳了幾聲,嘴角不由得滲出血跡。

張麟軒瞥了他一眼之後,目光又再次看向那座山門,喃喃自語道:“安樂宗,東麓山,藏劍山脈,海晏城,此四者之間的聯絡,可大可小,本想著視而不見,然而最終還是起了疑心,但願結果與心中所想天差地別。”

徐念有些艱難地看向張麟軒,歉意道:“是因為在下的原因,所以導致公子現在連身邊人都不相信了嗎?”

望著躺在地上的徐念,張麟軒深呼一口氣,儘可能地讓自己的心緒平穩一些,然後說道:“本就染了風寒,你的所作所為無非是使其加重幾分罷了。”

徐念嘴角上揚,笑問道:“如今可有良方醫治?”

張麟軒愣了一下,神色不由得有些恍惚,彷彿眼前之人一如昨日,從未變過。

念及心中的那位姑娘,張麟軒的眼神也不禁變得柔和了幾分,輕聲說道:“人生難得之幸。”

徐念神色誠摯道:“提前恭祝公子的新婚之喜。”

張麟軒眼神再次變得冷漠,淡淡地說道:“你原本是可以喝上一杯喜酒的。”

徐念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釋然,道:“人生在世,總要有幾件遺憾之事,例如與某位姑娘不得廝守,或與昔日好友漸行漸遠,都屬平常。”

張麟軒眼神複雜地看著徐念,問道:“哪怕是現在,我也依舊認為你是朋友,無關其他,只因當初的某些笑死,在我看來,不似作偽。到底是怎樣的利益驅使,以至於你竟然能為之叛出北境?或者……或者是某位公子許諾了你日後的高位,甚至不惜以李姑娘的性命作為威脅?!”

徐念搖搖頭,緩緩說道:“公子辛苦,可惜都不是,還望公子莫要因為在下一介罪臣,而使得公子與兄長們之間的關係漸漸疏遠,著實是不值當。公子自小便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人,其實這樣真的很累,千萬記得休息。哪怕公子此刻正在懷疑著心中所猜想的那個人,但是不是也應該相信王爺與王妃?那般夫婦教匯出來的孩子,又豈會如此?”

張麟軒再也無法壓制心念,憤怒地嘶吼道:“那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徐念好似兄長一般,有些心疼地看著少年,本想抬起手臂再如昨日那樣揉一揉少年的腦袋,卻發現再也不能了。風雪忽而又起,卻不落大地,如同春日裡的桃夭,飛舞于徐念周圍,緩緩送其歸去。

一襲墨袍,於風雪之中,身形漸漸消散,溘然而逝。此生最後一言,唯有一聲珍重。

“長路漫漫,公子珍重。”

張麟軒轟然跪倒在地,仰望蒼穹,發出一聲憤怒至極的咆哮。

心湖天地之中,虞淵竭盡所能壓制手中這柄躁動不安的黑色長劍,以免它脫離劍鞘,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