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輿用他疲憊的低沉的嗓子,起了談興,不停逗著蓮意,“跟我說說,在太學見到什麼熱鬧了?”
這下子,蓮意也不累了,說起孔廟,說起塔樓,還說起了小伶俐,又繪聲繪色說了金色大蜜蜂。她沒有提荷味房間櫃子裡的藥。陳輿見她說得差不多了,把她的手送回到窗內,自己也雙手扶韁,繼續問,“就只在學校待著了?沒回家?”
“回了。”
“家裡怎麼樣?”
“好是都好。嗯,別的也沒什麼——就是,二姐姐薔韻被退了親。”
陳輿沉默了片刻,有些掩飾不住的頹然,“不打緊。我也聽說,你家裡人最近都把能推卻的席面,都給推了,何必呢。那件事後,我都硬著頭皮出來不怕丟臉,徐家怕什麼?”
蓮意只好陪笑,“是。”
“等我忙完了這幾天,親自帶你回你家,把你二姐姐家也走一遭,讓他們榮光一下。”
“那就太好了。”
整個大桐都認定荷味出走得罪了皇家,可如果陳輿親自去徐家,不就是打了退親的那家的臉嗎?
任是多麼不虛榮的人,也能立即想到,最有面兒的自然是蓮意的父母——整個徐氏家族丟了的面子,現在,是因為蓮意進宮、得了陳輿的意,才能撿回來的。
蓮意和金北跑了這一天,滿腦子緊張思緒,這一刻又都放了下去。這時候,正好看到陳輿重新恢復了單手牽韁,且打馬靠向蓮意的馬車更近了些,一隻手搭上了車窗,“你猜,剛才,我怎麼知道你在路上的?”
“碰巧了嗎?”
陳輿不回答。
“還是,您派人跟著一整天奴呢?”蓮意有些忐忑。
“你喜歡哪種?”陳輿反問。
蓮意依舊有些怕他,小心翼翼地忍住不回頭看金北,“第一種。自然而然,沒有刻意。”
“對,我也喜歡第一種。”
陳輿說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腦袋徹底探進了馬車,照著蓮意的唇就咬了一下,又退了出去,在餘明惠久起鬨的聲音裡,朗朗笑著,策馬快行,蓮意雖然害羞,但終究是好奇勝過一切,從車窗向外看去,大街上的人都讓開了,三匹駿馬春風得意,載著三個少年的背影絕塵而去,一會兒功夫,卻又回來了。陳輿手上託著個花醬暈染如同血跡的甜糕,遞給蓮意,“嚐嚐,這比昨日早上的那家還好,熱乎乎的妃子印。”
蓮意接過來,因為她要吃東西,金北伸出胳膊,把車窗簾放下了。
“你要不要吃?”蓮意問金北。
“臣在當差呢,殿下。”
蓮意咬了一口,糯糯的,很粘,很軟,裡面好像裹著切碎的乾果兒,甜的部分是花醬造成的,但因為不均勻,一口有,一口沒有,有種特別的趣味。都說這種新點心賣的好,或許是真的吧。
她吃著自己認為註定要託付終身的男人買的糕,卻總覺得像兒時瞞著奶媽子做了壞事一般。她總怕金北不高興。
可是,是金北勸著自己順承太子爺的啊。如今這樣,他該最高興啊。
蓮意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現在她同陳輿,就是人家說的郎情妾意,這種事嘛,總是怕人的。金北也是人。
陳輿在簾外又說話了,“今晚好累,你陪我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