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總是有欲有求,有喜有愁的。
這倒不是貶義,正是因為有慾望和追求,才有了喜怒哀樂,無慾無求那是神仙,這世上不存在神仙的。
有的人貪戀權柄,有的人貪慕財色,這都是人間最正常不過之事,而最常見的,也是尋常百姓最容易滿足的,便是口腹之慾了。
人在世上活,總離不了吃喝拉撒,吃總是放在第一位的,不論是雞鴨魚肉還是五穀雜糧,包括調味的油鹽醬醋在內,哪一樣都少不了。
楊懷仁看見那幫孩子們窮的連衣服都穿不起的時候,便知道這個村子已經破落成什麼樣子了。
村子裡的人不會對權柄或者財色有太大的渴求,那太遙遠了,擺在他們面前最基本的生存要求,便是吃和穿。
楊懷仁這趟來沒準備衣服,但準備了一些吃食,早就預備好了萬一遇上個什麼造船的工匠,好酒好菜招待著,也好坐下來說話。
從和老戴頭接觸的這些時間來看,老戴頭不是個怕事的人,也生了一副硬骨頭,是個有著倔驢脾氣的怪老頭。
楊懷仁自然想有機會和老戴頭好好聊聊船廠和造船的事情,可大家剛剛認識,相互也沒有什麼瞭解,更談不上信任。
楊懷仁又不想唐突地亮了身份嚇到了人家,所以和個犟老頭好好談話似乎變的困難起來。
所以楊懷仁改變了策略,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要讓倔驢聽話,得順著毛捋扯,哄著他主動給你幹活,要是逆著毛捋扯出犟脾氣來,那可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從孩子們的看著那些食物的目光裡,很明顯可以看出來他們對精緻的食物的渴望,富庶的江南也不是全都富庶的,只不過日子過的好的人多了一些而已,窮苦人也有不少。
楊懷仁看見老戴頭家的房子的時候是有些奇怪的,普通人家蓋房子房梁都是架八尺高的,有錢人家才架九尺或十尺。
可老戴頭家的方子便是十尺的,而且是磚瓦房,這麼偏的地方蓋磚瓦房可是要花不少錢的。
但可惜的是,房子顯然用了很長的年歲,年久失修之下略顯破敗,可以猜測,這個村子也才曾經非常富裕,只是最近十幾年,已經不復當年繁華。
破敗的造船廠,破落的村莊,讓楊懷仁聯想到這裡曾經的繁榮景象,造船廠日夜開工人聲鼎沸,村子裡百姓富裕幸福。
可這一切,都已經在時光裡化作了虛無的泡影。
十幾年前,皇家海禁的法令廢除,全面的海商貿易興起,在需求之下,民辦造船廠興起,不斷從官辦造船廠挖走工匠,利豐監的官員不聞不問,便讓這裡逐漸被廢棄了。
老戴頭應該是選擇留下來堅守的一批老人,他們之所以沒有離開,並不是自己不想,而是看著村子裡的孤兒寡母老弱病殘,不捨得丟下他們去自找生路。
但凡是有點本事的都離開了村子了,如今剩下的卻只有和老戴頭一樣的老人,以及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們。
楊懷仁覺得,既然遇上這種事情了,就算不是為了造船的目的,他也不能看著這裡繼續破落下去,那些孩子們真的太可憐了。
辦法雖然有點取巧,但起到了作用就好,老戴頭聞見隨園春的酒香,就開始有點迷亂了。
楊懷仁從他那個表情裡,一看便看出來這是個嗜酒的老漢,可不是嘛,能把蘿蔔條子和小鹹魚當下酒菜都要喝酒的老漢,不是嗜酒如命的就怪了。
楊懷仁故意把酒喝的很誇張,嘴巴砸吧的聲音也老大,就是故意做給老戴頭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