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裡,男孩兒的聲音再次傳來:“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人來了?我剛剛聽見有人說話了,跟那些人不一樣。”
“噓,別說話。”女孩兒的聲音變得越發緊張起來。
白璃與白澤互看一眼,誰都沒有靠近草屋的意思。
博弈,此時就是一場博弈,白璃他們賭的是女孩兒跟藏在草屋裡的那個小男孩兒會自己走出來。草屋裡的那對兒姐弟,賭的卻是白璃他們主動離開。
最終,還是藏在草屋裡的那個女孩兒主動走了出來。
“你們真的不是壞人?”
“如果我們是壞人,你現在就不能好好站在這裡跟我們說話了。”白璃掏出火摺子在女孩兒的眼前晃了晃,女孩兒的臉色變色愈發蒼白。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也不知道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這裡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離開。”
“草屋裡那個是你弟弟吧?他生了病?”
“他沒有生病,你別亂說。”女孩兒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衝著白璃胡亂揮舞:“走,你們走!”
“你弟弟染了風寒,從他說話的嗓音判斷,應該病得挺嚴重的。我這位朋友正好是大夫,他可以幫你弟弟治病的。”
“你說什麼?”女孩兒停下揮舞的動作,愣愣地看著他們。
“我說你弟弟病了,但不是麻風病,而是風寒。他現在應該是嗓子發啞,咽喉腫痛,時不時的還伴有異常嚴重的咳嗽。他說話雖然沒問題,但話音很怪,應該是肺部有痰。他體質不好,根本沒有能力自愈,他需要大夫幫他看病,給他開藥。你們都是杜樓村的人吧?好不容易才躲過了麻風病毒,你也不希望他死於風寒吧?我這位朋友是學醫的,且醫術不錯,你若是信得過我們,就讓他進屋去給你弟弟看看。你放心,我就站在這裡,你不開口,我不動。”
“你沒有騙我,他真是大夫?”
“我騙你做什麼?你們現在住的是草屋,喝得是稀粥,還有什麼是值得我騙的。”
“說得也是,我跟小山現在什麼都沒有。”女孩兒扔掉了手裡的木棍,表情變得悲傷起來:“爺爺奶奶,爹,娘,叔叔、嬸嬸,他們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小山僥倖逃過一劫,可我也不知道我們還能活多久。”
“相信我,你們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白璃不管女孩兒是否能看懂,直接對著女孩兒做了個加油的動作:“我可不是淨揀好聽的給你說,而是因為我自己的親身經歷。你能想象嗎?就在個把月前,我爹孃差點兒因為饑荒將我換給旁人做食物。虧得我機靈,要不,早成了別人家裡的一鍋肉湯。自從我逢凶化吉之後,我的日子就越來越好過了,先是認了一個本領高超,但不怎麼靠譜的師傅,緊跟著又認識了他。哦,對了,我還跟衙門裡的捕快和縣令大人成了朋友,是不是很神奇,很匪夷所思。在我被人扛上肩頭,差點變成肉片湯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後來會有這麼多的奇遇。所以,人還得好好活著,只有活得夠久,才能遇到更多你想象不到的美好的事情。”
“你說得都是真的嗎?”
“騙你有錢花嗎?這人跟人之間還是要多點兒信任的。”白璃指了指腳下:“喏,站著太累,我能不能坐下來。”
女孩兒看了看白璃的穿戴,又看了看地上,忽的抿嘴一笑,輕輕挪腳,往草屋裡指了指:“地上髒,還是坐屋裡吧。”
“你相信我說的話了?”白璃反問,站著沒動。
“你說的對,我跟我弟弟現在的確沒有什麼可被人圖謀的東西。大不了就是我們這兩條命唄,親人都不在了,勉強活著也是痛苦。你們若真想拿去,拿走了也便是了。”女孩兒說著,話鋒陡然一轉,又道:“可若我選擇相信你們,我弟弟的病就有救,我們興許真能迎來更好的日子。”
“相信我,沒錯的。”白璃衝著女孩兒俏皮的眨眼,同時催促著白澤趕緊去草屋裡給男孩兒看病。
男孩兒的個子比女孩兒的還要高一些,但身形也更加的消瘦,白璃他們進入草屋時,男孩兒正低頭咳嗽,一聲連著一聲,越咳越厲害,像是要把自己的肺給咳出來似的。
“小山,你還好吧?要不,先喝口粥壓壓。”女孩兒急步走到男孩兒跟前,半跪在地上,用手輕拍著男孩兒的後背。
“姐,我不要緊的。”男孩兒盡力壓制自己的咳嗽,將一張臉都憋得通紅。
“都怪我,要不是我笨,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姐姐你說什麼呢,我本來身體都不好,我這個病更是來得不是時候。要不是我拖累你,你也不用陪我留在這個鬼地方。你可以去花溪鎮,也可以去慄陽城,你這麼聰明漂亮,一定能找到養活自己的活兒。大伯母說過,姐姐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姐姐。”
“厲害什麼啊,我要是真有那麼厲害,也不至於讓你天天跟著我喝稀米粥。”
“喝稀米粥有什麼不好的,況且這粥裡還有姐姐你親自採的野菜,我很喜歡吃,味道香香的。”男孩兒說著,端起放在跟前的米粥,顧不上燙嘴就連喝了幾口:“姐姐你看,這一喝粥,我立馬就不咳了。”
“傻瓜,就會哄著我玩兒。小山,你放心,等你的病好了,姐姐就帶你去花溪鎮。姐姐一定會找到活兒,也一定會賺到錢。等姐姐賺到錢,就給你買肉吃,買這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女孩兒說著,眼圈兒一紅,待回過身來,目光對上白璃時顯得有些許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我弟弟從小就體弱,好多東西都吃不得,一吃就生病,可又不能光吃素的,這素食吃多了,只長骨頭不長肉,瘦得嚇人。這村裡還沒有出事的時,家裡還能隔三差五的給他做些肉湯喝,就是將那些肉研磨得很碎,放在米粥裡一起熬,熬得爛爛的。可現在,別說是肉,就連這米,都快沒了。”
聽見女孩兒的話,男孩兒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不知是喉嚨又癢了,還是他自個兒心裡有些顧及,那些想要說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