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張如庭,秦玉暖最多也只聽方子櫻提到過兩句,一句是說其樣貌丰神俊偉,一句是說他醫術超群。
迴廊下,等候已久的張如庭一身素衣,發也是乾淨利落地用一白布束起,整個人顯得謙和溫潤。
然而,對著緩慢走來的秦玉暖張如庭卻是率先唐突了一句,“秦家三姑娘,你總算是來了。”
他的眼神裡,有警覺,有防備,更有一股說不出的鄙夷。只消一瞬,秦玉暖便是讀懂了張如庭眼裡所有的情緒。
“讓張太醫久等了。”秦玉暖謙謙有禮的蹲身行了一禮,又小心翼翼地與張如庭隔著三步遠的距離,男女有別,她一向謹慎。
“我就不說廢話了,”張如庭皺著眉頭,“以後,請你離子櫻遠一些。”
“為何?”秦玉暖偏著頭笑,這種笑容,純淨而自然,摻不進一絲的雜質,純得像那春日第一捧融化的雪水。
張如庭怔了怔,撇過頭,躲過秦玉暖的笑容,冷著聲音道,“這一次,我可以幫你們,可下一次……不,不會再有下一次,你很聰明,但是,請不要把你的聰明用在子櫻的身上。”
方子櫻是張如庭的表妹,即便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張如庭也不會怪罪在方子櫻身上,反倒認為是秦玉暖的教唆,這也是人之常情,秦玉暖不惱,反是笑得愈發自然。
她看似無心地撩過鬢角的碎髮,緩緩道,“若是張太醫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將方姐姐保護得滴水不漏,玉暖自然是放心下來,也不會去瞎操心了。”
秦玉暖從來沒有想過贏得張如庭的理解,但是也必須要讓他明白,她也是為了方子櫻考慮的,畢竟,在宮中多一個敵人,就是多了一份危險。
張如庭一愣,木訥地回了句,“總之,你莫將那些心思放在子櫻身上,她還是個小姑娘,什麼都不懂。”說完,張如庭便是毅然決然地轉頭離去。
秦玉暖嘆了口氣,看在張如庭最後的話語溫軟了不少,便沒有多想,轉身回了屋子。
待秦玉暖扶著面色蒼白的方子櫻出來的時候,上官儀的二十板子已經打完了,她被兩位宮女穩穩地架起,全身似散了架一樣的難受,不過好在這打板子的宮人都是有眼力見的,看著打得狠,實際落在身上的力道不及揮板子的十分之一,可是她上官儀,不甘心的是這一口氣,她咽不下去這一口氣!
“可知錯了?”陳皇后端坐在紅木扶椅上,自臺階上俯視著狼狽不堪的上官儀。
“臣女,臣女沒做過。”上官儀雖然不甘,可是音量卻小得可憐,就連最近的兩個宮女都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
陳皇后擱下茶盞,磕著護甲,“大聲些,本宮聽不清楚。”
“皇后娘娘,上官妹妹是說她這回是一時糊塗,下回絕對不會再犯了,還請皇后娘娘保重鳳體,不要因為這件小事勞累壞了身子。”秦雲妝一邊答著陳皇后的話,一邊用眼神示意上官儀老實一些,莫要再生波瀾。
“若當真是這樣,那便是最好的。”陳皇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看向秦雲妝的眼神變得愈發的綿長幽深,這位秦家大姑娘很會說話,可是她敗也敗在她太會說話,有些奉承的場面話,說得太多,就會露出破綻,就比如她現在。
回府的馬車緩緩而行,經歷的一天的風起雲湧,秦玉暖靠在馬車裡的引枕上假寐,雖然比不得秦雲妝那綴滿流蘇的馬車華美舒適,嫡母竇青娥給秦玉暖安排的這輛馬車也算是整潔乾淨,只是狹小了些,只容得下秦玉暖一個人半躺在裡面。
廖媽媽一邊走在馬車左側,一邊低聲對著裡頭的秦玉暖道,“想來宮中的宴席規矩多,若是三姑娘沒有吃飽,引枕底下還有奴婢放的一小包燈芯糕,是昨個你大石哥剛拿來的,甜著呢。”
大石哥是廖媽媽的兒子,雖然是親兒子,廖媽媽在秦玉暖身上下的功夫遠遠比這一個兒子多,大石哥也是個憨厚的,從來沒有計較什麼,反而也想著法兒的對秦玉暖好。
秦玉暖順著廖媽媽的話,果真是從引枕後頭摸出了一個黃色紙包,裡頭的燈芯糕完好無缺,一看就知道是京中最大的那家福瑞點心鋪子裡買來的。
“找到了嗎?找到了嗎?”廖媽媽還不放心。
“欸,找到了。”秦玉暖匆忙回著,眼眶卻是不自覺的紅了,這一切彷彿是一場夢,想到如今有疼愛自己的乳孃,忠於自己的丫鬟,還有自己才滿五歲的胞弟,秦玉暖只覺得之前在宮中經歷的一切爾虞我詐都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自己的親人也都還活著。
勻速行駛的馬車突然停下,又聽到前頭一陣嘈雜,似乎有爭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