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的臉色有些尷尬,身子不由得往後退了退。秦玉暖卻笑著道:“玉暖怕是沒法子了,可是府裡有一人,可能會有辦法。”
迎著常姨娘欣喜和柳姨娘疑惑的目光,秦玉暖開口繼續道:“那就是東廂房裡的蘇表哥,表哥是商人,來京城也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或許,他路子寬,人脈廣,有門道也不一定。”
時間緊迫,而且不能讓秦質知道這件事,如此一來,去尋蘇成海幫忙也不失為一個良策。
就在常姨娘、柳姨娘和秦玉暖三人往東廂房去的時候,東廂房那原本鴉寂一般的院子卻隨風掠過一道青影,若是眼尖一些,還可以看清那飛舞繚亂的裘帶和肩頭上的一點血跡,他踏著青瓦房脊,自屋簷上躍下,動作雖大,卻沒發出絲毫聲響。
“主子。”小四飛快地開啟房門,將肩頭染出斑斑血色的蘇成海迎入房內。
小四麻利地將蘇成海肩頭的衣物用刀劃開,露出裡頭雖窄深約半指的傷口,因為一直被捂著,此時流出的血水呈老紅色,使得傷口更加猙獰。
“主子你受傷了。”
“讓他逃了,”蘇成海面容沒剩幾絲血色,可依然冷靜地點住自己兩處穴,防止血流過多,“他們左手虎口處有細微傷口,這是東秦劍者收起長劍時最容易受傷的地方,不過好在,運送的東西都沒事,”他偏過頭,阻止了替他包裹傷口的小四繼續纏繞紗布的動作,“不要纏太多圈,會讓人看出來的。”
簡單處理了傷口後,蘇成海換上了一件較為寬大的品藍色錦緞長袍,將方才的傷口遮得嚴嚴實實,才將一切膏藥紗布收起來,就聽到外頭小丫鬟先過來通報,說兩位姨娘和三姑娘過來了。
蘇成海悠悠放下已經端到唇邊的熱茶,眉頭在聽到“三姑娘”幾個字是悠然一展,緩出一個舒展的弧度,彷彿春風拂面一般的舒心。
而門外,柳姨娘已經急得跺起了腳,已經快到黃昏了,而明日這個時候就是秦質納妾之時,何況,她們要找的,並非普通成衣,而是嫁衣,就算是繡莊,也不會時時刻刻多餘一件嫁衣備著。
“若實在不行,三姑娘,你娘不是繡娘嗎?聽說當年她進門那間水紅衣裳是自己繡的,若是還在,倒不如拿過來頂一陣。”柳姨娘滿肚子都是餿主意。
“柳姨娘說笑了,”秦玉暖微微頷首,連自己死去的孃親的東西她都不放過,未免想得太好了,“玉暖孃親已故,嫁衣也算是孃親留下的遺物,明日是父親大喜的日子,讓新進門的李姨娘穿這樣的衣裳,未免太晦氣了也,不怕父親怪罪嗎?”
柳姨娘那輕挑的鳳眼一眨一閃:“是啊,如今是新人進門,連我們這些老人說些話都說不得了。”遠遠地,又瞅見闊步而來的蘇成海,軟糯糯地揚聲道:“表少爺總算是來了,讓我們好等呢。”
“表哥似乎氣色不大好?”唯獨秦玉暖注意到了蘇成海血色半褪的唇角,還有那略顯憔悴的眉眼。
蘇成海躬身行了禮:“多半是昨夜未歇息好,不知兩位姨娘和玉暖表妹前來,所為何事?”
聽柳姨娘和常姨娘將事情來龍去脈婉婉道來,蘇成海從頭到尾一直保持著從容疏朗的笑容,聽罷,亦是雲淡風輕地回頭吩咐小四道:“你帶著我的印鑑去玉滿繡莊找掌櫃的,他看到印鑑,自然會想辦法。”
似乎是沒有想到原本讓自己焦頭爛額的事情就被蘇成海寥寥幾句話解決了,柳姨娘微微張著嘴,倒是常姨娘,喜上眉梢,連連道謝,心頭猶如放下一個擱置已久的重擔。
“這下便好了,”秦玉暖跟著常姨娘附和道,“蘇表哥這回,是解了常姨娘的燃眉之急了。”實際上,也是讓竇青娥可以藉機破壞的目的落了空,竇青娥的野心倒是不小,若說之前是小打小鬧,給柳姨娘和常姨娘管家制造障礙,這次可是卯足了勁要鬧到秦質面前。
不過她算足了一切,也未料到,這個素來被她不恥的行商表哥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兩位姨娘放心,明日午時之前,一件鶼鰈繡花水紅嫁衣就會送到秦府。”蘇成海說完,眼裡那柔如月色的目光零星洩出,他向來拘束自己的情感,亦不擅表露於外,可此刻,他的目光卻忍不住流駐在秦玉暖的身上,眉梢處,嘴角處,若不是她隨著常氏柳氏一同來找他,恐怕,他一定會找理由推拒的,他不喜歡和秦家人有什麼牽連,除了她之外。
柳姨娘和常姨娘還有不少事要忙,便先回去了,柳姨娘氣盛,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面,常姨娘提著襦裙跨過門檻,跟了上去。
獨獨留下了秦玉暖和蘇成海,氣氛裡洋起絲絲暖意,縈繞在兩人鼻息之間。
蘇成海未開口要送秦玉暖回去,秦玉暖亦沒有走的意思,她的睫毛被傍晚燃燒得似一團烈火的霞雲鍍上一層金邊,半張臉浸在暖暖的夕陽裡,恬淡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