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擎蒼約付賢龍見面的茶廳是二環內的一傢俬人性質的店,店主是厲擎蒼的朋友,富二代出身,跟厲擎蒼不一樣的是,這人不務正業,整天沉迷於寫科幻小說,為了能有個寫小說的地方,就開了這個茶廳。
茶廳一般只招待朋友和客戶,陌生人想進來,要有熟人帶才行。
這個茶廳開的非常有格調,但一年一年的,賠的一塌糊塗,富二代年紀大了之後,本來琢磨著關掉的,被厲擎蒼制止了,他把公司招待客戶的地方定在了這裡,不到兩年的時間,就幫著這家茶廳扭虧為盈。
所以這間茶廳與其說是一家店鋪,不如說是厲氏集團私人的後勤場所。
付賢龍一走到茶廳門口,便停住了腳步,他仰頭看著茶廳的招牌。
朝聞道。
這一句出自於論語,“朝聞道,夕死可矣”,被文藝青年拿來做店鋪招牌——哦,不,應該說是方面的文藝青年,如今已經是文藝中老年了。
蔡林。付賢龍還記得這家店的老闆名字。
大學的時候,他跟蔡林的關係還挺好的,因為蔡林是厲擎蒼引薦給他的,那時候他挺相信厲擎蒼的人品,對於厲擎蒼的朋友都毫不設防。
印象最深的一次,三個人在期末考完試出去放鬆,找了個酒吧,那時候的酒吧遠不如現在的酒吧規矩,黃賭毒什麼的都擺在明面上,有人拿著加了料的煙跟他們推銷,厲擎蒼和付賢龍都還沒說話,蔡林就把那人打發走了。
然後鄭重其事的叮囑他們,那煙裡被加了海洛因,盯著的就是他們這種有點小錢又年輕張揚的男男女女,上鉤的機率能達到百分之五十。
“海洛因上癮性很強的,心癮,你們別信那些人說什麼抽一次不會上癮,還有人說有毅力肯定戒得掉,都是騙人的,毒品這東西,不管什麼樣的,沾上人就完了,當然肯定有戒得掉的,但平心而論,你們連擼管都戒不掉,還敢指望戒毒品?”
付賢龍至今還對蔡林說的那番話記憶猶新,不是他多念舊,也並不是懷念什麼,只是他這些年一步步變成了曾經忌憚的那個樣子,他跟厲擎蒼和蔡林不一樣,人家有背景,有家業,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出身的人,想要來快錢,站穩腳跟,只能在灰產裡面打滾——
而灰產,很少能跟那些東西分的很開。
第一次販賣那東西的時候,付賢龍耳邊就回蕩著蔡林的那番話,就像是一個詛咒一樣,這些年,每次他擴大規模的時候,都會鬼使神差的想起這番話。
一次一次的,記得就越來越深刻。
付賢龍早就知道,隨著他一步步做大做強,遲早會跟以前的朋友見面,三十年,改變了很多,但他不怵什麼,他對得起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付賢龍神色複雜的將目光從牌匾上收回來,然後抬腿走進去。
蔡林當然不在,他早就在十幾年之前,因為受不了曾經的朋友反目成仇,一氣之下飛去了國外,這麼多年沒有回來過。
一位穿著旗袍的曼妙女子迎上來,客客氣氣的詢問,“是付先生嗎?”
付賢龍淡淡點頭,直接問道,“厲擎蒼在哪兒?”
女子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厲先生在華宇庭等您。”
付賢龍跟著女子,一步步往裡走,走到二樓最裡面的一個包廂外,女子停下了腳步,對付賢龍躬了躬身,“厲先生就在裡面。”
付賢龍衝她擺擺手,女子識趣的退下了。
門虛掩著,付賢龍直接推門進去。
華宇庭是朝聞道里最為古典的一個包廂,當初蔡林裝修的時候,曾經特意請來了一位國學大師,為華宇庭保駕護航,從門口一眼望過去,是一套紅木的茶桌。旁邊擺了一整片金絲楠木做成的雕刻屏風。
屏風後是一個小小的茶桌和兩個蒲團。
角落裡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香盒,嫋嫋煙霧升起,是上好的檀香。
厲擎蒼坐在茶桌的一邊,正在“洗茶”。
喝茶很有講究,分許多步驟,像厲擎蒼和蔡林這種從小在大家族裡被當接班人培養的,基本上從小就耳濡目染這些規矩,所以都會。
而付賢龍小時候沒學過,長大了也不怎麼感興趣,直到這個年紀了,對喝茶的那一套講究,依舊不屑一顧,甚至連裝都懶得裝。
“你來了。”厲擎蒼手上的動作沒停,抬眼看了一眼付賢龍。
付賢龍用一種可笑的目光看著厲擎蒼的動作,片刻後,他在厲擎蒼的對面坐下來。
厲擎蒼已經做完了前期的工作,往付賢龍面前的茶杯裡倒了杯水,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沒記錯的話,這是二十多年來,我們第一次面對面坐下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