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前方是一大片的杏林子,過了杏花時節,樹枝上綴著一個個薑黃色的圓滾滾的小球。陸嶼個子高,稍稍踮起腳尖便能摘到。
“試試?可甜了。”
陸嶼就著衣服擦了擦,遞了過去。
融錦不疑有他,接過去,咬了一口。
下一刻,她的五官皺到了一起,又酸又澀。她苦著一張臉道:“太酸了!”
陸嶼哈哈大笑。
今夜是十五,月光極亮,將二人腳下的路照得一清二楚,偶爾有幾塊小石子,被融錦輕輕一起腳,便飛得老遠。
“陸大哥,我打算過幾日走了。”
陸嶼苦澀地笑了笑,他猜到了,沒想到這麼快,她還是說了出來,今夜的滿月酒,其實就是辭行酒吧。
“你知道了?”
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融錦卻立即明白了陸嶼在問什麼。
沉默無限延展,將二人的差距越拉越大,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融錦不知該如何回答。若說初時不明白,後來,何花枝與陸安的表情她都看在眼裡,陸嶼對他的好,她都一一記在了心上,盛情難安,她無法報答。
她嘆了口氣,開口:“我……”
陸嶼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急促:“你別說話,讓我說。”他停頓了一會,放緩了呼吸:“我今年三十而立,未曾有過妻室,家中清貧,唯有一屋一貂,還有一個徒弟,身懷一技之長,只要你……你願意,我定傾心以待。”
陸嶼悶在心中許久的話,終於說出來了,他神色極為鄭重,月下許下承諾。
“對不起。”
意料中的答案。
陸嶼一直浮在半空中的心,此刻終於沉沉地落了地,發出一聲悶響。
融錦心中不忍,但快刀斬亂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我過幾日便會離開,謝謝你們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她如今身無長物,實在不知能如何報答。
“你就算拒絕我,也不需要離開,柔嘉如今不過幾個月大,你打算帶他去哪兒?”
融錦沉默了,她不確定山下的人找的是不是自己,會不會連累他們安穩的生活,而且自己遲早也是要走的。
盛夏的風清涼舒爽,吹起她長長的粉紫色的衣角,月下身影翩躚,容顏嬌俏動人。
陸嶼見她許久不說話,有些著急:“你是不是怕今日山下的人找到你?”
走在前頭的身影果然一頓,側著臉望他,臉上帶著詫異:“你知道了?”
陸嶼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哀傷,“猜到了。”二人接觸了數月,從她的行為舉止,不難看出她從前應當是活在富貴人家,卻又沒有富貴人家小姐的矯情。
陸嶼又問道:“找你的人是誰?”
“我從前的夫家,他沒死。”
陸嶼:“……那你們?”
“一言難盡。我從前就不知道他對我有幾分真幾分假,如今也不用看了。”融錦說得含糊,聲音輕輕柔柔,若不仔細聽,轉眼就散在了風裡。
陸嶼從融錦綿綿細語裡聽出了幾分自嘲的意味,他鼓足了勇氣:“那你為什麼要走呢?這裡不好嗎?”
“這裡很好,就是太好了,才不得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