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渝關城門轟然開啟,三千多軍士列隊出城,等待征服者前來接收。
邵嗣武至今還有些不敢相信。不過在王郊率軍進城,控制了各大要點之後,他又欣喜若狂,竟然真的打下了臨渝關!
邵嗣武仔細看了看站在他面前的單廷珪。
身量很高,面板黝黑,眼神銳利,還帶有那麼一絲殘忍、瘋狂之色。按照父親的說法,這都不是忠義之士。一旦有機會,說叛就叛,沒有絲毫猶豫。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這天下,又有幾個忠義之士?大部分都是迫於形勢,或者貪戀富貴、美人、權勢,為你拼殺罷了。
邵嗣武沒有道德潔癖,他覺得這樣完全可以接受。父親手底下大多都是此類人,對大夏新朝沒有一點忠心,都是暫時收起獠牙蟄伏起來的牛鬼蛇神。甚至古往今來,這類迫於形勢,選擇一方效力的才是多數,哪有百戲裡演得那麼忠心?
因此,他很快拉住了單廷珪的手,道:「將軍棄暗投明,有功無罪。幽燕諸州,有將軍相助,大事濟矣。日後封妻廕子,不在話下。」
「能得朝廷寬宥,已是僥天之倖,夫復何求?」單廷珪一臉「感動」地說道。
邵嗣武歡快地笑了起來,單廷珪也豪邁地大笑了起來。至於此中真意,都是小事,不要在乎細節。
「臨渝關左近還有一些堡寨,單將軍可遣人相召,善加撫慰。待打下幽州,皆有賞賜。」邵嗣武又道。
拿錢穩住降人的心思,是常規手段了,也是過去一百五十年間經實踐證明最好的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他們降而復叛,其他都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謹遵殿下之命。」單廷珪很爽快地回道。
臨渝關附近的晉兵,按籍貫來算,基本都是燕人。他們未必就對李克用有多死心塌地了。派人前去招降的話,只要保住他們武夫的地位,當場轉換立場都不是事——當然,這需要單廷珪出馬,畢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去勸降都有效的。
「走吧,進關。」邵嗣武興致勃勃地說道。
曹議金點了上百武士,護在他身周,慢慢走了進去。
「出此關四百八十里便至營州柳城(今朝陽),若能收復此地,便可與安東府連成一片。」登上高聳的關牆時,邵嗣武十分感慨。
他對自己第一片建功立業之地是有深厚感情的。
在洛陽很多人眼裡,安東府苦寒之地,一窮二白,要什麼沒什麼。邵嗣武不否認他們說的是事實,但安東府也一直在朝積極的方向改進。
戶口日漸增多,開墾的農田也不斷收穫,牧場更是隨處可見。最近一年多,甚至有了一定程度的商業和手工業,這都是好的方面。
考慮到朝廷有意大力發展登萊二州,這兩處地方與安東府的聯絡非常方便,坐船一天一夜即到。如果發展好了,也能給予安東府相當的幫助。….
總之,遼地未來可期,這既是邵嗣武的期望,也是事實。
「殿下,遼西若能克下,確實對遼東助益極大。很多人,即便明知從登州乘船過去最方便,但還是願意繞道走遼西,哪怕路遠千里。」劉鄩說道:「在前唐太宗那會,征伐高句麗時,還要臨時開道修路。至玄宗朝時,驛道已經蔚為大觀。到這會,雖然驛道漸漸廢棄,但修路的條件卻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其實劉鄩說得沒錯。大陸上的人,對海洋有發自骨髓的不信任。
我知道坐船更方便,但我就是不願意,就是要出臨渝關,走陸路,沿著遼西至遼東。
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完全是文化問題,對海洋接觸太少,外加海上天氣莫測,航海技術也不夠發達,造成了很深
的恐懼。
「可龍武軍的將士們反覆吵鬧著要回去,不願留在遼東,如之奈何?」邵嗣武朝劉鄩笑道:「好說歹說,至今才有三千多人願留下來,太少了。」
「唉。」沒想到劉鄩也嘆了口氣,道:「殿下,說句實話,若不厚給賞賜,光給地,不會有太多人留下的。歸德軍多黨項人,算是比較聽話的。龍武軍以往都是藩鎮武夫,不好勸,只能慢慢來。」
邵嗣武低聲嘟囔了兩句,不過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態,說道:「臨渝關整飭完畢之後,留兩千人戍守。別咱們西征了,卻讓契丹賊子撿了個便宜,那就鬧笑話了。」
「遵命。」劉鄩應道。
接下來三天,單廷珪一直在積極地聯絡各個堡寨的戍將,令其至臨渝關拜見邵嗣武。
邵嗣武打起精神,仿照父親以往的行為舉止,一一撫慰,並給予賞賜。
一番手段之下,戍將們心下大定,領了錢後又返回駐地,易幟反正。
九月初七,邵嗣武整頓完了臨渝關諸事,又率軍西行,往平州方向進發。其眾近七千,浩浩蕩蕩,遠近皆聞。
至撫寧縣舊地時,又有三千餘部落丁壯從昌黎方向趕來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