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水鏡前的女子不禁面面相窺,樓上的修仙者心中還是對這冤案的反轉有些不適應。
畢竟,莫霏羽從頭到尾只陳列證據,就連說話也是冷冷清清地,全然沒有一個受害者該有的哭天喊地的模樣,與被秋光和那兩個好事者帶動了情緒的他們一比,簡直天差地別,紛紛自愧不如了起來。
而莫霏羽的父親是閣主大人唯一的徒弟,有閣主大人的羽箭倒是也不奇怪,畢竟,誰也不能確定鑑定者會不會從中作梗,就算是極其瞭解閣主大人風格之人,也很難不保證他不會偏心莫語的女兒。
所以,除非閣主大人死而復生,或者有能夠讓在場眾人都信服的理由。否則,無論今日誰來鑑定都將會被眾人質疑三分。
莫霏羽咬了一下潔白的貝齒,以求自己的精神能再支撐多一小會兒,等待著臺上的蒲文宣佈這場鴻門宴的結尾。
時光荏苒,人也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在這歲月的流逝當中人便好似她手中的靈石一般,每一個恰好的搭配甚至每一處的改變,都是為了更面面俱到地呈現出這件物品的美。
就如同蒲文一般,已然在做掌門之後隱了幾絲年少的執拗、多了幾分撐起整個天辰派的沉穩。
她還記得十多年前,還是天辰派大師兄的蒲文,被他那精得像只耗子的師父算準了他一根筋,打發到奇藝閣來尋她。
表面上是為了讓他帶成品回去,實際上是逼迫她趕工期來了。
她已然將他拒之門外,可他倒好愣是在門外像一尊泥塑一般守著,搞得喜歡清靜的她愣是將兩天的工期壓成了一天,連夜將他師父要的寒暖自斟壺給完工了。
當她交到他手中之後,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回竹林清靜幾天了,沒曾想死腦筋的蒲文愣是沒覺得自己可以拿上東西走人了,反倒攔住她問到:
“閣主大人,師父該如何知曉這自斟壺便是你之手,而不是別人在外邊買的一個手藝與你一般厲害的人所做的精緻的物件呢?”
“你師父見了自然便會知曉,哪裡來得這麼多廢話?”
她顯然不想再與他多言,將手中的錦盒一蓋便遞到了他的面前,正欲回竹林補個覺。一根筋的他非得要什麼實證,大有她不說他就跟著她的架勢,就在她將錦盒用術法推到了他懷中,言簡意賅地讓他離開之時,脾氣如牛一般的蒲文依舊鍥而不捨地說到:
“不行呀閣主大人,這越是手藝天下無雙的手藝便會引起更多人的爭相效仿。”
給蒲文施了定身術的她正打算到了門口再替他解開,才走了幾步的她此刻卻有了一種回頭施個禁言術的衝動,想著自己左右不過是為了他瞧不見好飛回竹林,便不想多此一舉地結印了。
“且不說有人存了騙取錢財的歹念,若是那些人拿著奇藝閣賣出去的仿品前來汙衊奇藝閣作假,閣主大人豈不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她驀然愣了愣,看向了他。
當蒲文那張臉從她記憶當中的青澀驟然變成了如今的沉穩時,她的眼皮子已然有些支撐不住地沉了沉。
莫霏羽此時的表情像極了受委屈的模樣,眨的那一下眼睛在某些人的眼中倒是成了強忍奪眶而出的淚水,就連一旁的秋光都在心中暗罵了好幾遍,海月卻一臉氣定神閒地等著蒲文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場眾人每一個都沉默不語,若是書法繪畫尚且能區分一二,畢竟,畫皮難畫骨,最不濟還有署名,總能讓他們信服,可一件手藝品該如何改如何判斷製作之人他們也是頭一回聽說。
頓時覺得右閣主這問題問得好,他們又可以繼續看蒲文吃癟了,心中好不快哉。
“掌門……”
倒是原本安安靜靜地觀摩的蕭林奇坐不住了,起身看著蒲文手中的白玉圓筒欲言又止,正當他下定決心要說出口時卻被一旁的楚以墨手快地拉住了他。
蒲文聞聲側臉一看,便見楚以墨將嘴快的蕭林奇壓回了椅子,並且深得他心地說了一句“師弟莫急,掌門自會公正處理。”才轉回了臉,在眾人等著瞧下文的八卦神色當中,沉穩地清了一下嗓子說到:
“莫霏羽這支才是閣主大人親手做的麒麟羽箭白玉圓筒,至於鑑別的法子還請諸位知曉後莫要激動。”
蒲文那張爬上了皺紋的臉不禁笑了笑,看著手中的白玉圓筒,那纖塵不染的白色身影在聽了他一番解釋後折返了,她舉起了手邊潔白如月的衣袖,眨著一雙明亮的眸子,淺笑著說到:
“就如同本閣主喜歡這極致的白衣一般,對於出自這雙手的每一件手藝品,小到玉佩、臂釧和髮簪這些小物件,大到用靈石塑造的靈獸實體、貼身法器,甚至是你師父他老人家的冷暖自斟壺,本閣主都會尋上一隱蔽之處簽名落款。”
“簽名?閣主大人你怎麼能……”
“這件事情整個滄雲大陸本閣主可只告知了你一個人哦,若是哪天那群老匹夫知曉此事前來圍堵奇藝閣,本閣主可都這賬算在你一人頭上哦。”
她語氣極為平靜地打斷了他後邊的話,已然知曉滄雲大陸對於手藝品只喜精湛、不喜瑕疵,對於署名更是無法接受的。可對於嗜好籤名的她來說,這是一個極其難以改變的事實,她更是沒有必要藏著掖著,只是這麼些年從未曾有人發現罷了。
蒲文已然啞口無言了,簽名這個確實是一個無法辯駁的理由了。
她說完這般看似威脅,實則無關緊要的話後,便背過了手踏著輕飄飄的步伐轉身離去了,獨留他一人在奇藝閣思考究竟要不要將這件事情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