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生怵立在原地,謝成的話,他無法回答,這世間的是非對錯,太複雜了,他無法洞悉。
謝成哪怕額頭的血源源不斷地往下流,這也無法掩蓋他眼眶中的淚水,他哽咽著,艱難地說道,“這幾日,我時常回家,看到我的家人,我兒子他現在工作了,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警~察,但他常常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一人在陽臺上流淚,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知道當年我為什麼在看守所裡自殺,這些年裡,他一直很愧疚,常常無法原諒自己,我在他身旁拼命地告訴他,爸爸不怪他,但他卻聽不見。”
謝成說著說著,身體顫抖起來,彷彿他的天都要塌了下來。
“現在我兒子結婚了,有個孩子了,我有孫子了,我常常想,那天晚上,如果不發生那件事情,我現在可以經常報到我的孫子,我該多幸福呀,我多麼希望自己能抱一抱孫子。”
謝成覺得自己掉下了一個萬丈的深淵裡,黑暗像高山壓著他,像大海淹沒他,話也說不出來,氣也透不出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痛苦能夠和他此刻所感覺的痛苦相比。
“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什麼了?我到底哪裡錯了?為什麼我要受這種懲罰?明明是別人先對我捅來刀子,明明是別人想要騷擾我的妻子。”
謝成越來越激動,滿眼都是恨,他惡狠狠地說道,“我一定要殺了詹樂,都是他害了我,把我害得這般下場。”
趙興生默默無言,他不知如何回答謝成的話。
趙興生嘆了一口氣,他想了許久,而後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沒有辦法了。”
謝成用那雙帶著仇恨的雙眼看著趙興生,緩緩說道,“還請你不要插手這件事,不報此仇,我恨不消。”
趙興生還是搖頭,其說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是道人,維持三界秩序是我的天職。”
謝成激動地吼道,“你這是助紂為虐,你會為世間留下一個禍害的。”
“我知道。”趙興生看了謝成一眼,“我也可以假裝不知道這件事,讓你去找他報仇的。”
趙興生又補充說道,“不過我有別的想法,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裝成不知道這件事,讓你去報仇,第二,我想辦法,讓你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回去見見你的妻子兒子,抱抱孫子,但只有一個月的期限,一個月後,我送你去轉世輪迴。”
謝成聞言,陷入了沉思,而後說道,“為何不能兩個都滿足我?”
趙興生搖頭說道,“我幫了你,你又殺人,徒增因果,等於我動手殺了詹樂,這是我不能做的。”
顯然謝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但趙興生的話讓他不知道如何去選擇。
趙興生勸慰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已經死了,一切都無法改變了,就算你殺了詹樂,也不過是出一口心頭的惡氣。”
“也許你回去一個月,陪陪你的妻子,兒子,孫子,你兒子就不會一輩子生活在愧疚當中了,你也可以抱一抱你的孫子,也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你的妻子也盼望著能夠再見你一面呢?”
謝成看著趙興生,質問道,“你就不怕,今日放過詹樂,明日又會害了另外一個無辜之人嗎?他明明極有可能還會害人,非要等到他害了別人才採取行動嗎?”
趙興生嘆了嘆氣,雙眸微微一眯,說道,“你的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我只是一個道人,解答不了你這個問題,就像一個犯人,坐完牢以後,還有迴歸社會的機會一樣,裡面的是是非非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謝成很慎重,又沉默了許多,而後問道,“我真的能正常回去生活一個月?”
趙興生點了點頭,“應該可以,但你最好不要出門讓外人看到,引起恐慌什麼,那就不好收拾了。”
謝成聞言,眼神緩緩凝聚,有了決定,其說道,“我選擇回家陪陪我的家人。”
趙興生鬆了一口氣,其說道,“好,不過你得等我個幾天,你的肉身已經火化了,我得想替你弄個軀體先。”
謝成表示理解地點頭。
而後趙興生又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趕緊提醒說道,“對了,你是怨念匯聚不得消散才形成的,在我替你找到軀體之前,你儘可能躲好,別出來了,因為你在人間滯留的時間太長了,若是沒有道人將你送去輪迴,屆時會有陰差找上你,將你帶回地府的。”
謝成聞言,臉色微變,顯然他之前是不知道這回事的。
趙興生見此,安慰說道,“你也不用過於擔心,人間冤魂千千萬萬,陰差也沒那麼得空,不會那麼快就找上你的。”
即便是趙興生這樣說,謝成依舊有點擔心。
趙興生也沒辦法,這個是既定的事實,其看了謝成一眼,然後囑咐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好好在這裡待著,我先回去了,等替你準備好軀體再來。”
謝成點了點頭。
趙興生轉身離去,身後突然響起謝成的聲音。
“道長若能幫我與家人團聚,大恩大德,謝成叩謝了。”
趙興生回頭看到謝成正跪在地上衝自己磕頭,趙興生頓時明白,謝成內心深處是非常盼望著與家人團聚。
謝成是鬼魂之類,人類肉體難以直接接觸,趙興生沒辦法直接動手扶起謝成,只能趕緊說道,“這使不得,我也幫不了你多少,替你爭取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謝成情緒激動,斷斷續續地應道,“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人鬼殊途,再無機會與家人團聚,但是你給了我這次機會,即便是隻有一個月,我也心滿意足了。”
“嗯嗯。”趙興生會心地一笑,應道,“能消除你的怨念也是我職責所在,能圓你最後一個願望,我也算功德一件了。”
謝成滿懷希望地點了點頭,但他不知道,回家團聚,對於他來說,還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