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深藍的湖水沒過全身時,徹骨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能將其他感知全部衝散。
但是,對於現在的小夜而言,比寒冷的色調更加刺眼的是明耀的紫。
暴亂的雷霆在水下張牙舞爪地擴張,幾乎將半個冰晶湖都映成了紫色。電流透過扼著脖頸的手掌,一股腦地向少女傾瀉,帶來煉獄般的劇痛。
常人恐怕早已在這般煎熬中昏迷過去。但小夜知道,在這樣命在旦夕的關頭失去意識,等同於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波導的晶藍色在體表流轉,竭力做著微不足道的抵抗。艱難地睜開眼睛後,眼前的景象令小夜一驚。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不,甚至都不能再稱之為人。
被雷光包裹的身影高大得近乎異形,過長的頭髮和鬍鬚隨著水流亂舞,彷彿一個巨大的水中毛怪。他渾身赤裸,汗毛卻旺盛到了異常的地步,連一絲面板都無法裸露出來——那並不是人類該有的樣子,更像是猿猴一樣的野獸。
他的牙齒外露,臉部肌肉青筋迸裂。在那張猙獰扭曲的臉上,鑲嵌著兩顆碩大的,血紅色的眼睛,其中寫滿了歇斯底里的憎恨。
小夜感覺到,緊鎖自己脖頸的那隻手掌在顫抖。
——不,正在顫抖的分明是眼前宛如怪獸的人的全身。
他渾身緊繃,雷光隨著心臟跳動的頻率戰慄。充血的眼球絲毫不轉動,瞳仁收縮,死死地瞪著小夜,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著。
小夜很熟悉這樣的身體反應——
這種情緒名為「恐懼」。
在對於受害者而言如此糟糕的情形下,加害者究竟有什麼需要恐懼的東西?小夜想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根本不打算去想。
恐懼也好,憎恨也好,在戰鬥中都是不需要的。
[絕對演算,啟動。]
淺紫的眸子中光華褪去,只剩下最純粹的理性。
[檢測到來自外界的電擊對身體機能的干擾。肌肉能量呼叫中……干擾已強行排除。]
[武器裝備。]
小夜本應因電擊而麻痺的右手微微動了起來。晶藍的光輝匯聚,化為長刀的形狀。
[目標鎖定,攻擊準備。]
半透明的刀尖對準了雷光中人影的心臟。而在小夜將刀刺出之前——或者說,在晶藍的長刀剛剛浮現時,怪獸般的人類猛地鬆開了手,電弧閃爍,身體在水流中驟然後退十幾米。
令人被迫窒息的力量突然消失,小夜立刻壓制住下意識的呼吸動作,避免湖水灌入口鼻。
怎麼回事?難道說……他的恐懼是因為波導之力?
極度的缺氧令小夜的視野一點點黑暗下來。她很清楚,以人類的屏息能力,無法支撐她在水下停留太久——況且這是極度冰冷的雪山下的湖泊。為了生存下去,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水面上。
然而,她的敵人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時間。
怪獸般的人類在水中呲著牙,發出了滲人的隆隆咆哮。彷彿根本不需要呼吸一般,雷光裹挾著人影再度逼近,這一次,波導的光華沒有令他停頓哪怕半秒鐘。
看來猜錯了啊。
柔和的亮光回到紫瞳中,安靜地棲居下來。小夜近乎凍僵的雙手竭力握住刀柄,指向了正面衝來的敵人。
她從來不畏懼與強敵對抗,即使是能夠輕易殺死她的強敵。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小夜而言,死亡本身早就不值得畏懼了。
——如果瀕臨死亡的只有她一個人的話。
當暴鯉龍熟悉的怒吼聲在湖底響起時,小夜便知道大事不妙。
為了防止被追蹤目標察覺,暴鯉龍一直潛伏在水下,跟隨小夜一同前進。對於小夜而言糟糕透頂的水下環境正是暴鯉龍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