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風呼嘯的山谷戰場中,刺甲貝的異狀並不起眼。冒險者指尖跳動的藍光也被淹沒在招式碰撞的光影裡,連時刻直播戰況的無人機都沒能將這一刻的變化留影。
但曾目睹過災難的人知道,幾秒鐘之後,事態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下一刻,站立在崗哨的少年愣住了。
本已綻放開來的冰花像脆弱的玻璃一樣寸寸龜裂,變成滿地冰屑。刺甲貝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似乎令它的訓練家有些擔憂;但與夥伴簡短交流了幾句後,那女孩立刻鎮定下來,又風風火火地派出了新的戰士。
在毫無章法的混戰之中,短暫十幾秒的火力空缺絲毫不能影響戰局。冒險者們指揮著魔獸大隊衝鋒陷陣,仗著冰壺入口直來直往的地形優勢,將大威力的招式一股腦往前丟。而面對粗暴的火力壓制,入侵者那可憐兮兮的五隻魔獸根本沒有抵抗之力,很快便兵敗而逃——為首的那位曾用冰魔法偷襲吉恩的傢伙倒是做足了反派應有的氣勢,在臨走前扔下不少狠話。可惜轟隆隆的爆炸聲蹂躪著整個山谷,別說隔著幾十米,連近在咫尺的戰友的聲音都聽不大清。反派頭頭扯著嗓子吼出人生最高分貝也無濟於事,最終只傷害到了戴著耳機的觀眾們的耳膜。
目送入侵者逃之夭夭後,冒險者們紛紛收回那群張牙舞爪的魔獸。
冰壺的駐軍都還在狀況外,一時拿不準這些冒險者的立場——比起見義勇為,他們裝模作樣引來魔獸群,又趁亂對入侵者下手的行徑倒更像是要黑吃黑。
頂著冰見族人們疑惑又謹慎的目光,小夜走到吉恩面前,攤開手掌。一枚古舊的錢幣正靜靜躺在她的掌心裡。
“很高興又見到您,吉恩先生。”冰壺重歸寂靜,冒險者的聲音在山谷間迴響,“我們奉大長老之命前來支援各位,這是我們的信物。”
吉恩的目光在錢幣上停留了片刻——鏽跡斑斑的銅錢表面,依稀可見寒冰的神鳥展翅飛翔的紋樣。
青年接過錢幣,笑了起來。
他朝著崗哨揮了揮手。隨著冰壺的大門緩慢開啟,稀稀落落的掌聲從四處傳來,又很快變成震耳歡呼。
“感謝你們來到這裡,戰友。”吉恩笑道。
協助士兵戰勝外敵的冒險者們得到了夾道歡迎式的待遇,搞得不像外族人不請自來,倒像是喜迎戰爭英雄回鄉。流淌著南國人血液的寺島姐弟對此絲毫不虛,很快便和冰見家的大小夥子們玩到了一起去。
小夜隨著吉恩一同走過崗哨。冰壺內遠不像入口那般狹窄,晶瑩的霧氣在遠處繚繞,隱約可見栽種得整整齊齊的寒地果樹與灌木。高高低低的房屋坐落在各處,並沒有死板地行列排布,令這裡比起軍營,更像是個安穩的小小村落。
“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吉恩指指自己,興致勃勃地追問——見北斗在回答之前先看了看周圍的人群,他又馬上示意不必擔心,在這裡計程車兵都是自己人。
“我想,冰壺的駐軍首領會失言透露一年前的秘密,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小夜回答道。
吉恩聳聳肩,“好吧,你說得對。”
據吉恩所言,一年前,那場毀滅了整個山莊的滅頂之災發生在深夜,很多人都來不及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依舊有不少衝鋒在前的人窺見了襲擊者的真容——那些會動的詭異冰偶令人毛骨悚然,根本不是任何一種生活在風雪山的魔獸。
災難剛剛結束的那段時間裡,冰見家族內部曾經爆發過不止一次爭執。三長老堅定地聲稱始作俑者是聖樹林的魔獸群,而抱持不同觀點的聲音開始變得微弱。當他們意識到被宣告病死、失蹤或傷重不治的人越來越多,倖存者們開始隱藏自己。
“那一戰後,三長老在族中的聲望達到頂峰,正面相鬥是沒有勝算的。於是,暴露了立場的族人選擇離開風雪山莊,而留在山莊的我們則裝作不知情,暗中打探訊息。”
吉恩把玩著手中的錢幣,向冒險者簡單地講述著過去的事。
“我們必須搞清楚三長老究竟想要做什麼——找出真相,為我父親、以及為守護山莊而犧牲的戰士們正名。”
冒險者思索了片刻後,仰頭望向青年。
“您所說的‘選擇離開山莊的族人’現在依然生活在風雪山,對吧?”
對上冒險者冷色調的紫眼睛,吉恩搖搖頭,坦白道:“冰壺是我們的前哨站,而我僅僅是這座前哨站的守護人,沒有資格告訴你們更多。如果……”
“隊長!”
不遠處有士兵衝著吉恩猛招手,打斷了他們的話。
“太陽都到頭頂了,邊吃飯邊聊唄?”
熱情的冰見族人們簇擁著三位冒險者,圍著長桌共進午餐。聊過一頓飯的時間後,莉玖和龍星也察覺到這群士兵雖然態度友好,但口風嚴得很,不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肯透露。
姐弟倆倒是也不急——好感度沒刷夠嘛,去年來玩過的人都明白。
飯後,三人簡單地商量一番,決定先停留在冰壺休息補眠,夜晚再出發去舊村進行第二次探索。
走進休息室前,小夜似有所覺地回過頭,對上了一人的目光。
卡爾坐在房間角落,似乎正定定注視著冒險者的背影。過遠的距離令小夜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見少年很快便垂下頭,似乎依舊和往日一樣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