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排水量近一千六百噸的貨輪,在這大洋中依然像一葉扁舟似地搖晃著。
船殼被水體擠壓蹂躪,不時發出厚重的吱呀聲。柯林,裡卡多與卡納多等六人站在船尾。如果從這裡往施塔德的方向看,還能清楚地看見連成片的燈光。
而柯林身後,則是漆黑如淵的海洋。
在上貨輪之前,他們從漁船上放下了登船用的小艇。幾人分幾趟帶上了一些大袋子和繩索。繩索粗壯結實,袋子裡則裝有大塊的鹽,最後加起來重達四百多公斤,險些將幾人身下的小艇壓沉。
而隨著小艇被貨船船員吊起,這些東西也就被帶到了貨輪上。
隨著船員離開,裡卡多等人衝進貨艙,推出了近一百大桶威士忌。這裡還有三百餘箱品質更高的原裝貨,他們也搬出了其中一百餘箱。
“快一點,快。”裡卡多低聲催促著,幾人不自覺地加快動作,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將一部分貨物都搬運到了甲板上。
然後幾人用繩索將這些貨物一一串連結實,又往上面綁了數百公斤的鹽袋。
船上另外還有一些壓艙用的重物,根據柯林事先算好的配重,幾人搬出其中的4.2噸,分別裝入麻袋後,捆綁在繩索的各個位置。
結果就在這時,一道燈光從遠處的海域打了過來。時間還不到兩小時,又一趟海岸巡邏船從這裡經過。
因為同盟的一支艦隊暫時在施塔德修養,現在巡邏船的數量擴充到了原來的數十倍。
“都趴下!”柯林急忙說道,聽見他的指令,幾人一齊趴臥在了潮溼的甲板上。
氙氣探照燈發出的光柱緊接著從他們頭頂掠過,照亮了那些被攤放的貨物。但對面似乎也沒察覺到什麼異常。十幾分鍾後,燈光遠去。柯林從甲板上抬頭確認,心頭還略有些發顫。
如果這艘巡邏艇再晚幾分鐘經過,也許就出事了。
接著他最先站起身來,逐次將一些薄木片卡入到木桶鐵箍的縫隙中,那都是追蹤裝置。
“真的要把這些貨都推入海里嗎?”
接著裡卡多也從甲板上起身,但直到這時,他依然有些不解:
“萬一它們都漂去了南陸怎麼辦?”
“不。”柯林說:“明天它們會乖乖上岸的。”
確認繩索都已經困紮結實後,幾人開始操作起吊機,數十個被串連在一起的酒桶和酒箱,被緩緩沉入漆黑的海中。這幾分鐘時間是最危險的,但是幸好,巡邏船已經在不久前經過一次。
裡卡多望著漆黑一片的海水,那裡什麼都沒有,因為懸掛了重物的關係,酒桶都沒入到了海面之下。
今晚他們拋投了整整二十五噸威士忌,指望它們自己漂上海岸。這種事在岸邊幾百米處的淺水區確實可能發生。可海洋變化莫測的,更何況這裡到海岸的距離,已經有整整六公里。
只有瘋子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即使這是柯林的決定,裡卡多也總覺得他是用上萬奧裡打了一個水漂。這批貨已經被什麼東西囫圇吞了下去,以後再也見不到它們了。
但此時在柯林的心內海中,這片海域絕非漆黑一片。
一千六百餘道追蹤標記已經遍佈其中,如同無數星辰照亮了水流的軌跡。
每天都有大量追蹤標記從河道進入到近海,因為密度變化,這些硬木片大多上浮到了淺層,並且勾勒出了無數水流的走向。
到了今天,也就是十月十七號為止,這種日常練習柯林已經進行了十四輪。一千餘條筆觸在十四天裡勾勒的數萬條長線,將附近部分水流的走向大致勾勒了出來。
直到前天夜晚,柯林發現了一道大規模的向岸流。它寬不過一公里左右,卻向外海足足延綿了十幾公里。
又觀察了一天之後,柯林稍微確定它在目前是穩定的。
這條有力的向岸流,足以將漂浮物送入到淺水區,之後,破碎的浪波就會將貨物衝上岸去。先前有大量的追蹤標記,就是因為這條向岸流而被衝回,擱淺在了岸上。
當然,海流變幻不定,貨物丟失的風險依然是存在的。所以柯林才在各個酒桶裡,安插數十個追蹤裝置作為保障。
但是,因為存在數十倍的恐怖利潤差,只要能把丟失率控制在百分之五十以下,柯林也完全可以接受。
幾人用燈光向船舷下照射,海面一片平靜。
就像那二十五噸貨物,已經憑空消失。
…………
次日的下午時分,六人又乘小艇離開怪石嶙峋的海岸,在離岸三十米處漂停著。
沒有人說笑,都在凝神觀察著附近的水面。正當大家感到失望打算苦笑時,柯林睜開了眼睛。
“在那邊。”柯林指著一片平靜的水面說。幾人將信將疑地把小艇劃了過去,然後船底傳來嘭一聲悶響,就像是撞上了什麼。
裡卡多將手伸入到水面下,就摸到了一條結實的繩索。也就在這時,那些布袋裡的鹽正好融化了大半,不再足以抵抗木桶的浮力,在一陣嘩啦的水聲中,幾個需要人合抱的酒桶就翻出了水面。
隨後,一整片漂浮物都被帶出,幾乎將他們的小艇圍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