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升的驕陽撒下溫暖光輝,將這片蔥鬱的難皈山以及聳立其間的古老寺院籠罩,一片金光中,難皈寺渲染上了一層神聖的寧靜色彩。
“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老和尚的聲音沉穩而帶著看破紅塵的淡淡滄桑,響徹在清晨古寺中,悠遠縈繞於耳畔。
“咚——咚——”
銅鐘敲響,伴隨著一聲聲木魚,難皈寺中整齊有序的響起了低沉的誦經聲。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
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
正佛堂中,無閒閉著眼熟練的敲著木魚誦經,坐的筆直,一張青澀的小臉上佈滿了認真的神情。
老和尚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同樣不經意的掃過最前排的無皈,卻沒說什麼,又靜靜打著佛珠。
待太陽略微居中,正佛堂中的誦經聲才停了下來,小和尚們一個個陸陸續續的離開。
無閒更是在第一時間就爬了起來,向外衝去,連自己的小木魚,也來不及收拾。
“哎。”老和尚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轉而看向依舊靜靜坐著的無皈:“不去送送她嗎?”
無皈沉默,目光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什麼,外頭的菩提樹葉隨風捲入,落入他眼中,方才回神。
“是。”無皈將無閒的木魚收了起來,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才緩緩走了出去。
“哎。”老和尚又嘆息了一聲,靜靜敲響木魚念著靜心咒。
難皈寺外,通往山下的唯一青石路上長滿了青苔,兩道上鬱鬱蔥蔥的高大樹木林立而生,似無邊無際。樹下茂密的灌木上開著白色紙花,偶有許多落於地上,與如玉青苔點綴相映。
“蒹葭。”無閒一路飛快跑下,氣喘吁吁的停在這段路中間地帶的一棵繁茂老樹下,揚著脖子看向樹幹上坐著的女子。
“無閒,你怎麼來了?”戰蒹葭一愣,順著他身後的路看去,並未看到無皈,明亮的眼瞳黯然了幾許。
從樹上跳下,戰蒹葭將水壺遞給他。無閒擺了擺手,平復了氣息,道:“師父說,你要下山?”
“嗯,我已經十七歲了,而且,戲文上不是說亂世出英雄嗎?我身為戰家後人,自然要光耀門楣,名揚天下啊。”戰蒹葭笑了笑,看著山下的方向,彷彿看到了那些她一直嚮往的繁華帝都,那些紙醉金迷的惑人景色,與這難皈山古寺的寧靜截然不同。
一夜的時間,戰蒹葭還是戰蒹葭,卻想通了很多。
就像無皈說的,不管她是不是戰家之人,她都不可能在待在這裡了。佛說因果輪迴終有報,天命所歸不可違,她的離開,是必然的天命,而誅殺她戰家的人,她也不會放過。
“這樣啊。”無閒看她說的不似逞強,不開心的撇了撇嘴:“那你以後可還回來。”
“應當會吧,等我回來的時候,說不定就是大將軍了。”
“將軍?將軍不都是男兒嗎?”無閒眨眨眼,不解道。
戰蒹葭一笑,刷的將手裡兩尺長的銀色棍子搭在無閒光禿禿的腦袋上,頗為倨傲道:“誰說將軍就一定要是男兒了?以我的武功和槍法,有多少男兒能敵的過我?”
無閒嚇了一跳,僵硬著將頭上的棍子移開:“這是隱月槍?”
“嗯。”戰蒹葭點點頭,手腕一翻,手中的兩尺棍子瞬間變長,赫然是一柄鋒利的兩米長槍,陽光下,那均勻筆直的槍身上雕刻著繁瑣而精緻的紋路,折射著光輝直達槍頭,寒光閃動,帶著一股煞氣。
“雖然不是祖上傳下的那柄,但這個也是父親親手做的,不能弄丟。”
“看著真好。”無閒吞了吞口水,心裡唸了句阿彌陀佛,連忙從袖子中摸出一個銅錢大小的木牌子,穿著紅線,隱隱可見上面雕刻的粗糙花紋。
“這個是?”
無閒笑了笑,道:“無皈師兄把佛珠給你了,我就只好給你一個墜子,也是那棵菩提樹結下的菩提子削的。當將軍的話,肯定要上戰場,有佛主保佑,你就不會受傷了。”
說罷,無閒就開始擔心了,又道:“要不,蒹葭,你還是別當將軍了,像那些女施主一樣,相夫教子就好啊。”
“開什麼玩笑。”戰蒹葭抬手就在他光禿禿的腦門上敲了一下,瞪著眼道:“我可是戰家後人,怎麼能平凡了了此生?無閒你等著吧,我肯定要名留青史的。”
“事情可不是說的,而是要去做。”一襲素衣佛珠的男子從樹後走出,帶來一陣菩提清香,經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