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同知府還有一段路程。
途中,初晨清恬的氣味兒並未使林希感到蘇暢,反倒街上那連綿起伏的吆喝聲響致他心神不安,昨夜柳傾葉明明診得仔仔細細,道得清清楚楚,蔡氏的毒未侵入心脈,調養半月即可痊癒,怎會突然就離世?
同知大人此時喚他入府又有何事?
心頭帶著這兩疑惑,不知覺已至同知府門外,府內一片沉寂,壓抑窒息的氣息籠罩整個府內,林希抬眼凝了眾人一眼,他們都剛哭過,眸角還透著紅掛著淚花,拱手軀身,輕輕道:“同知大人!”
眾人也抬眸凝了林希一眼,嚇得他趕緊低垂了頭,陣陣發怵,偶聽得到三位姨太輕鳴之聲,半晌,同知大人才起身開口道:“林師爺!”
這一聲音很低很低,幾乎是要將頭伸過去才聽得見,可卻嚇了林希一大跳,身子不禁哆嗦一下,緩緩抬眸拱手,道:“同知大人!”
抬眸時,同知大人額頭上深深兩道褶子,眉宇之間氣色比昨日簡直天差地別,就像是秋天裡的枯葉,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語氣無力道:“有勞林師爺來一趟!”
三位姨太在同知大人身側相互攙扶依偎在一塊兒,諸葛文斌夫婦緊挽著身子垂喪著面,遂,林希又凝了凝堂外下人未有何行動,看這架勢並不是對他興師問責的,漸漸緩下心來,問道:“不知同知大人尋小的前來所謂何事?”
同知大人‘唉’了一聲氣,道:“請師爺來,是想請你查一下夫人死因!”
“死因?”確定同知大人並非問責,林希也就恢了面色,道:“為何這樣說?”
蔡氏乃清風教教徒,清風教每月十五日定時為教徒分發阿芙蓉藥丸,毒發身亡也是大有可能,可同知大人又為何這麼問?
難道蔡氏的死另有其因?
同知大人道:“方才大夫檢查夫人屍體時,說夫人是大量服用阿芙蓉致死的。”
“大量服用阿芙蓉?”林希皺起兩道眉,問道:“哪裡來的阿芙蓉?”
“老夫也不知。”同知大人哪裡知曉,面上除了那道哀鬱,心中自是悲痛,眼看夫人數日即可痊癒,全家安平,未成想僅僅一夜陰陽相隔。
唉!
同知大人領著林希至蔡氏廂房,眼見屍體還橫臥在床,雙眸緊閉,濃濃的藥味充斥著整個屋子。
遂,林希眉頭緊皺上前凝閱,使銀針插入屍體喉部片刻取出,銀針未有何變,又仰腹部插入取出,銀針端處已深青紫;屍體已全身僵直,身上,床上未有拽拉移動的跡象,且未出現新的屍斑,證明蔡氏死前一直躺臥在床,未曾離過。
林希回身問道:“何時發現夫人已逝?”
“辰時!”同知大人道。
昨夜眾人離開時已是深幽三更,也就是說蔡氏已死四個時辰左右,林希逕至檀桌,桌上依舊擺放整列,端起一茶杯聞了聞,問道:“昨夜夫人服藥之後有何異常?”
蔡氏的貼身小丫鬟垂著手,弱弱回道:“回師爺,昨夜夫人服藥後便躺下睡了,未有何異樣之處!”
“又可曾聽見聲響?”
“未曾聽見”,小丫鬟垂頭驚慌的搖搖頭應道。
林希點了點頭,遂,又抬眸凝了凝那嚇得失色的小丫鬟,瞧她那副柔懦之樣,兩隻玉手仿似只貓直哆嗦,想必她也不敢撒謊,又回身上前凝了一會兒,桌上一側旁的茶杯,聞了聞裡頭殘留味道,眉頭彎皺,道:“藥被人換過,這不是我師傅寫的那藥,而是阿芙蓉!”
在場之人頓‘啊’的一下震驚出,抬眸凝注著那茶杯,不解,同知大人眉頭略重,接過茶杯聞了聞半晌,忽,怒摔茶杯,剎時,地上一聲聲尖刺吱聲,震得眾人一激聳,厲道:“來人,將昨夜灶房守夜的人押過來!”
同知大人就像只被激怒的蟒蛇發怒了,沒有人不敢不聽,也不敢說甚話,眾人只得怔在原地。
錢管家授得命令,回身踏門而出,不一會兒,遠遠聽見下人押著一丫鬟之聲,錢管家左手捧著一瓦爐,那丫鬟柔憐般泣求著:“奴婢是冤枉的!”
“奴婢冤枉啊!”伴著那丫鬟撕憐的慘聲,錢管家半點不憐惜,連拉帶拽的將那丫鬟押入屋子跪地悲憫,上交瓦爐,同知大人起身接過,眉心戾重,細細開啟瓦罐凝內。
忽,同知大人眉心愈發戾重,與屋子內突然不知從何而來刺鼻沖天之味一樣難聞,一揮手狠狠將那瓦爐砸在地上,頓,一通‘啪啪呲呲’破碎之聲,屋內的人也被嚇得身子不由抖一抖,遂,眾人朝地上凝了一眼,除了那破碎一地的瓦罐之外,還有一攤泛青黃色的藥水、藥渣,屋子內那股刺鼻沖天之味,便是瓦罐內的藥味,與其說是藥味,說是阿芙蓉更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