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明,忽,林希猛地睜開雙眸,卻似乎有些不習慣,遂,又很快合上雙眸。
露珠肆意懸空滑落,有節奏敲打著他的面頰,漸漸四肢如被甚蟲子咬住般沙癢疼痛,有了知覺,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死。
此時,褪去晨露,東方那抹斜陽緩緩迎雲劃破,身子開始有了溫度,又緩緩張開眸簾,側頭,蘇青還緊拽著他的手,一動不動。
薄紗不知被風吹至何處,面上兩道寸長傷口,衣不遮體的紅衣也已被浸溼,林希使出吃奶的勁兒欲掙扎起身立坐,撓了撓發,緩身晃搖她肩,呼道:“蘇青!蘇青!”
蘇青兩眸緊畢,聽不見他的呼喚,一動不動與死人無異。
林希鬆開手,伸指往鼻口試探,鼻口處發出微微呼氣,應該也並未死,只是昏厥過去罷,遂,抬眸凝了凝頭頂那片藍天,又瞧了瞧谷底之上,山上霧濛濛一片,伸不見指,嘆了口氣:“這麼高摔下來,居然沒死?”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漸漸,手足痛得不多憶昨夜所發生之事,身上的衣物被撕拉得捉襟見肘,遂,試著起身,手足卻無力,起身失敗踉蹌得又立坐在地。
休坐半晌,又開始重新試著起身,奈還是失敗,不過比第一次稍好一些,他知道自己剛剛從鬼門關爬出來,自然需要些時間緩衝緩衝。
第三次,拖身至一塊巨石倚靠,大勻幾口氣,雙手支撐巨石使勁,一撐,雙足緩緩而立,雙膝彎曲;雙手扶著巨石片刻,一咬牙,一挺身,雙膝筆直而立,慢慢釋放兩手,接著試著緩走兩步,緩緩至蘇青身旁,彎身再次搖晃呼喊:“蘇青!蘇青!”
還是沒有任何知覺。
四周雜草叢生,荒無人煙,不知這是何處,接下來又該去向哪裡,可無論這是哪兒又或去何處,首先都得離開這裡,遂,託背起蘇青。
不知她後首是被刮傷,還是與塢龍幫纏鬥時不小心傷到的,後首處青泱泱一片,漸形成一塊兒圖案,林希頓感憐惜。
儘管自己還疼痛難忍,也絕不丟下她一人在這荒郊野外,逕直一路沿西,山路陡峭泥濘,許久都沒人經過。
託揹著蘇青走了不知有多遠,林希面色漸漸皺重,雙腿也早已泛酸,汗流浹背,卻也放手不得,終於,遠見一戶人家炊煙嫋起,笑道:“命不該絕啊!”
遂,奮力將蘇青託緊,加快步伐,來到那戶人家門前,林希輕輕放下蘇青倚牆立靠,喘了口氣,使勁敲舊竹門,喊道:“有人嗎?有人嗎?”
這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闌珊走出,低沉應道:“誰啊?”
出來迎接的是一位老奶奶,林希敬道:“老奶奶,麻煩您開下門。”
老奶奶雖不識得他,但見他雖面容憔悴,嘴唇乾白,仍看得出清秀模樣,並非壞人,倒像是落難公子,便開了門閂,出門問道:“請問公子有何貴幹?”
林希凝了倚牆立靠的蘇青一眼,解釋道:“我與舍妹昨夜被仇家追殺,不慎從那山崖摔了下來,舍妹她到現在一直昏迷未醒,還望老奶奶行個方便!”
“峻峰山?”老奶奶雖灰髮蒼蒼,眼力倒是極好,林希一邊說著,她便抬眸一眼凝去,道。
“正是!”林希並不知昨夜那山為何名,隨口一應道。
老奶奶搖搖頭,疑道:“那山有百丈之高,你們二人若是從那山摔落,必粉身碎骨,怎的二位無事?”
“是的,那山極高,我與舍妹也不會半點武功,可能老天見我兄妹二人可憐,我們墜下山崖時,被倒掛在那崖下一顆梧桐樹上,這才逃過一劫!”老奶奶起了疑色,林希道。
老奶奶微咪著眸凝著林希,眸色清凌,劫後餘生之色,踱兩步瞅了瞅那蘇青衣不遮體,累累傷痕,心下便起了惻隱之心,轉頭朝屋內嚷道:“老頭子!老頭子!”
一位同是花白老爺爺步履瞞珊而出,對老奶奶道:“出何事了?”
“方圓百里無其他人家,能出何事?”老奶奶沒好氣,指著林希續道:“這小夥子與那小姑娘身受重傷,你來扶他倆進屋罷!”
老爺爺從出屋便瞧見林希落魄樣,聞聽二人身受重傷,眯著眸問道:“小夥子哪兒的人啊?”
林希拱手一禮,道:“我與舍妹乃黎城縣人!”
“小夥子,你們是如何到這兒的?”老爺爺點點頭,不僅疑惑二人為何這等落魄,而是黎城與這上百里之遠,故問道。
老爺爺一探究竟,老奶奶不厭其煩道:“老頭子,你看他們受了這麼重的傷,先扶他們進屋再說吧!”
老人家允准二人進屋避難後,林希強撐著的最後一絲餘力得以鬆開,無力的癱暈在地,老爺爺急忙搖道:“小夥子!小夥子!”
可惜林希與蘇青一樣昏迷至深了,甚也聽不見,遂,二位老人家將二人扶進床榻,好生照料。
二人身上各自重傷,還發著高燒,深度昏迷,老爺爺親自揹著竹簍上山採摘草藥,老奶奶則悉心照料二人洗清身上泥垢:“可憐的一對兒落難兄妹!”
老爺爺將採摘來的草藥與老奶奶一同院內洗清打整草藥後,進屋為二人上藥包紮傷口,每一柱香,老奶奶便回屋內探凝二人病況,每進屋探凝時便用手衡溫,細心為二人蓋好床被。
次日,蘇青緩緩睜開雙眸,頭頂一張蚊帳,她緩緩起身,一位老奶奶正在窗沿刺繡。
“姑娘,你醒了!”蘇青嗚咽咳嗽兩聲,老奶奶抬頭面露欣喜,道。
蘇青額頭被樹杈刮傷,一條長橫,摸了摸額頭問道:“這是哪兒?”
老奶奶先將她扶起,遂乘來一碗藥,蘇青作揖謝過,道:“這是峻峰山下!”
蘇青飲完藥擦了擦嘴,回想昨夜發生之事,半晌,這才感到身側缺了一個人,摸了摸一側,急問道:“林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