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曠的心中自責、懊惱、心疼、仇恨,種種情感洪水般湧了上來,卻只化作一聲聲音微微顫抖的“廿廿”。
星遠、素弦忙都圍了過來,小王爺朱瞻圻也忙趕了過來,隨後大聲命令手下將薛青元拿下。那薛青元此時什麼都沒有了,他這才孤注一擲,想趁尹天曠不備要了他的性命,一來能為兒子報仇,二來剷除自己在武林中的絆腳石,卻不想也失了手。他現在一無所有,只剩下漢王一個靠山,若再得罪了,便當真是喪家之犬了。於是不敢再生事端,武功雖好,卻絲毫沒有反抗。
廿廿躺在尹天曠懷中,衝著他燦然一笑,虛弱地說道:“天哥,你沒事就好。”尹天曠聽了,一顆心都要碎了。此時素弦已然幫廿廿檢視過傷口,上了藥,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可那鮮血卻依然一層一層地滲過紗布,染到了尹天曠雪白的衣服上。
“你放心,天哥一定會治好你的。”尹天曠強忍著心中的痛,沙啞著聲音說道。他緊緊握著廿廿的手,彷彿在握著她的生命。而那隻平日裡溫暖的小手,此時由於失血過多已然冰涼。
“廿廿傷的很重。”素弦一臉凝重地說道,“需天山雪蓮續命不可。”
“我有,我有天山雪蓮,王府裡要多少有多少。”朱瞻圻連忙說道,此時就像是一個要失去了最珍愛玩具的孩子,慌亂得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峻與淡漠。他說著,連連吩咐明軒回王府去取。
明軒卻站著不走,一臉為難地說道:“此地離京城尚有三百公里,這一來一去,恐怕廿廿姑娘已經……”
“閉嘴!”小王爺站起來衝明軒吼道,“那你就去找,去山東府去找,去這裡的豪紳家裡去找,能獻上天上雪蓮的,必定重重有賞!”小王爺神情可怖,一雙眼睛通紅,本來帥氣的一張臉此時竟有些扭曲。
明軒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心疼,忙領命去了。他剛走不久,忽地只聽有人遠遠地道:“天山雪蓮,我知道哪裡有!”就這短短的一句話,那聲音便倏忽間到了近前,眾人定睛望去,卻是千手屠夫雲不知。
“前輩請明示。”尹天曠彷彿看到了一線希望,忙道。
雲不知一邊仔細看了看廿廿的傷勢,一邊心疼地道:“我這幾日不在這丫頭身邊,你們竟把她連累成這個樣子,真是沒用!”
廿廿卻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張開失了血色的雙唇吃力地說道:“義父,別……別怪天哥………”說完,竟暈了過去。尹天曠心中已然是萬分自責,聽了雲不知的話更是心如刀絞,說道:“前輩放心,若廿廿有何不測,尹某也不可能獨活。”
雲不知聽了這話,深深地看了尹天曠一眼,隨即說道:“此地離離莊不遠,我知道駱離駱莊主一向就喜歡收藏些奇奇怪怪的藥材,天山雪蓮他定是有的。”
尹天曠馬上道:“我現在就去取!”說著,便要起身。
雲不知伸手按住他道:“那駱離脾氣有些古怪,你跟他又沒什麼交情,他不會給你的。”朱瞻圻高聲道:“大不了派兵踏平他的離莊,燒了他的梨花林。我就不信,殺光那莊子的所有人,他們還能藏得住這天山雪蓮。”
雲不知聽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道:“算啦!還是我跑一趟吧。”星遠驚喜道:“老爺子與這莊主是朋友?”
雲不知哼了一聲道:“我們是仇人,他臉上的疤便是我留的。”
眾人聽了無不都吃了一驚。只聽雲不知繼續說道:“他那麼一個英俊倜儻的小夥子,被我毀成這副模樣,定然恨我入骨。我此去便用自己的命做交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要肯給我天山雪蓮救這丫頭。”
雲不知說完,轉身便走了。若是換了其他事情,尹天曠定然不會讓雲不知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換,他不能也不想欠這樣大的人情,也不願別人為自己做這樣的事情。但如今,為了廿廿,尹天曠卻一句勸阻的話也沒說出口。“只要廿廿能活轉過來,再大的人情將來也慢慢還便罷了。”尹天曠心中默想。
朱瞻圻依舊不放心,欲派人跟著雲不知以防不測,卻忽地見自己身邊的丫頭冷月騎馬奔來,一臉焦急。那冷到到得近前,甩蹬下馬,都不顧拴好馬繩,也不顧與朱瞻圻見禮,便氣喘吁吁地大聲說道:“世子,皇上駕崩了!”
這一夜,尹天曠一直沒有閤眼。廿廿卻睡得很沉,若不是那蒼白的臉色與嘴唇,當真可以用恬靜來形容她的睡容。而如今,那恬靜中卻透著讓人心疼的憐惜。
尹天曠的心卻比廿廿剛受傷時平靜了許多。“大不了陪她一起去便罷了。”他雖這樣想,心中卻還盼著雲不知能早點回來,帶著天山雪蓮回來。
星遠與素弦這一夜也是輾轉反側,不敢在尹天曠面前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傍晚,雲不知終於回來了,不止帶回了天山雪蓮,還驚喜地說道:“不知為何,那駱離不止送了我天山雪蓮,還說願讓丫頭入谷,他親自診治。要說這玉劍俠的醫術可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若得他醫治,廿廿的傷便又多了幾分希望。”
尹天曠等人聽了也甚是歡喜,為廿廿服了天山雪蓮,傷勢稍微穩定一些了,便尋了馬車去到離谷。這一路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待到得離谷,離莊莊主駱離果真早晚都過來診治,一切湯藥飲食也伺候得甚是周到。只是那駱離只是看病,其他事情都絕口不提。
這一日,廿廿稍稍有些精神了,身子半坐著,靠在床頭上。尹天曠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藥。
“天哥。”廿廿輕輕叫了一聲。
尹天曠馬上小心地說道:“怎麼了?是這藥太苦嗎?”
廿廿緩緩搖了搖頭,“上次也是在這離谷,是廿廿餵你吃藥。如今卻換作你餵我吃藥,倒也真是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