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榮回到城隍廟,告訴了阿英要去往江陰一趟,大概十多天後才能回來上海,阿英乍聽他須是去的這般很久,立刻執意要跟了同行,既能做伴又可照顧與他。
阿榮苦勸阿英一番未果,直等她找了另個理由,說到過年之前須是依了家鄉的習俗,要去爸爸的墳前燃焚紙錢祭拜亡靈,就只得同意。
他沒有忘記囑咐阿英,在包裹裡塞了幾根在協理專務任上搜刮下來的金條,以備路途急需。
第二日,兩人一早出發。阿英女扮男裝,以一個在身邊服侍的下人,不離阿榮左右。按照約好的地點,在外灘先與江寒生、傅豪予會了面,然後一起在黃浦江貨運碼頭登船。
寒風之中,蔣平正站立在船舷邊上,以搭船帶貨的商人身份對阿榮幾個人,討好相迎。
昨天晚間,阿榮從乍浦路賭場出來,又急去眾聯齋書店見了張先生一面,把傅天坤要派江寒生、傅豪予兩人陪他同去江陰之事,做了報告。
張先生當即就有了周盤考慮,果斷做出了兩手準備:
一是,命令蔣平在船上客氣招待江寒生、傅豪予兩位,相安無事便可罷了,若是被發現了藥品、醫療器械等緊要物資,就要強行帶徃太湖支隊關押一段時間;
二是,假定仍不足以防範意外風險,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被逼對這兩人斷然滅口,沉入江底以絕後患。
阿榮聽得毛骨悚然,心想若是到了要取江寒生、傅豪予性命的地步,可是有些於心不忍。雖然,自己對他們兩人要跟著取回那三百根金條,很有些覺得難以應付,但平白無故害人,卻還是從來沒有下過狠手。
張先生安慰阿榮,以上兩種極端措施,均無需他直接參與動手,會有蔣平與船老闆見機行事,帶人處置。
不僅如此,張先生為策萬一,又連夜派人運送了大批棉紗上船,覆蓋住全部的木箱,並在棉紗上面矇住一層厚重的防雨帆布。
江寒生與蔣平原本在愚園路賭場就有認識,奇怪問他怎地就做上了老闆。蔣平苦笑,哪裡是做了老闆,不過是幫人江船上走貨,混些佣錢而已。
傅豪予問蔣平,這滿滿的一大船,運載了何物,蔣平言道全是棉紗。他有意順手掀了帆布的邊角,讓傅豪予瞅上一眼。
阿榮嫌江寒生與傅豪予問得囉嗦,對蔣平不耐煩道:“這船面上江風刺骨,冷人得很,快帶了去喝杯熱茶。”
蔣平趕緊應道:“是是,陳專務,早已在機艙休息室裡安排妥當,泡滿了一壺上等的碧螺春,連帶著瓜子、點心,隨時伺候。”
幾個人下去,見到艙裡還擺起了一張麻將桌。
阿榮笑道:“果然是考慮周全,連一路上的消遣玩意也準備停當了。”便吆喝著江寒生、傅豪予,連帶著蔣平一起坐下打牌。
傅豪予怏怏道,自己不曾睡過來困,此間只想眯一會。說著便裹緊了大衣,躺上了一張床。
阿英只好坐過去,幫著湊齊人手……
這傅豪予昨夜,的確沒有睡得踏實。
他自從阿榮頂了自己,當上大道市府的協理專務,就一直對阿榮心存忌恨。昨天又聽堂主發了承諾,若是此次從御錦堂江陰分號挖回了三百根金條,就會直接升遷阿榮,做了副堂主之位,更是忿然難平。
雖然那傅天坤早就看出了侄子對阿榮滿懷妒忌,一再提醒傅豪予要掩飾心機,暗裡磨練,這御錦堂在他百年之後,只能是交給了傅豪予來執掌,但傅豪予卻像是等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