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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陌上尋衣,夜下食鹿

楊朝夕被她百般奚落,卻想不出半句反駁的話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捂著的碎袍,不時被風掃開,讓尷尬更擴大了幾分。此情此景,不敢說是顏面無光,簡直是無地自容!

柳曉暮笑了半晌,方才慢慢止住,抓起身邊一隻大包袱,向他擲了過去:“衣物已經替你‘借’來,拿著!”然而一看到他夾緊雙腿的古怪姿勢,不禁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快去沐浴更衣!姑姑便在這等著,決計不會偷瞧你。哈哈哈!”

楊朝夕接過那大包袱,顧不得道謝,便忙不迭地向坡外跑去。那邊幾里外恰有處溪流,正好把自己這灰頭土臉,好好清洗一番。

此時弦月將滿,清輝灑在青石溪水間,周遭景物,歷歷在目。

楊朝夕在溪邊青石上坐下,開啟那隻大包袱,裡面整齊疊放著缺胯衫、長袖衫、汗衫、短袴、長褌、巾子、幞頭、束帶、麻襪、烏頭靴等等,不一而足。

難為了柳曉暮一番搜尋,竟湊足了兩套常服。另外還有一柄牛骨梳,用來篦頭。

溪水寒涼,但對道功頗佳的楊朝夕而言,卻並不難耐。他迅速除下破衣爛衫、鑽入溪水,從頭到腳洗淨後,便上來篦頭綰髮,用巾子裹好。又坐在青石上行功運氣,將頭上、身上水分蒸乾。接著從包袱中取了一套常服,一件件穿好,才將剩餘的衣物收拾了、往柳曉暮那邊匯合。

然而沒走出幾步,便聽到笑聲響起:“嘻嘻!小道士!如此梳洗一番,還是蠻俊俏的嘛!只不過身上乾瘦,顯不出英武之氣……”

楊朝夕神色微窘,但承蒙她找來衣物,又不好當場發作,只得重重哼了一聲:“走了半日,我腹中早已飢餓難忍,不如一道去打只山貨,烤了果腹。”

柳曉暮笑著點頭:“這有何難?咱們還回到下午那處湖泊,夜間山中走獸,必有出來覓食喝水的,隨手捉一兩隻,便夠幾日的吃食。”說話間,柳曉暮又將手中另一隻包袱開啟,裡面卻是方才順手牽羊、搜刮來的蒸餅、胡餅之類,“你若餓急,先吃一些墊墊肚子。”

楊朝夕拱手接過,便不顧吃相、張口大嚼起來。柳曉暮也拈起一塊胡餅,朱唇微啟、小口啃咬幾下,輕輕嚼著,看著楊朝夕窮兇極惡的吃相,笑而不語。

兩人邊走邊吃,十餘里的山路,很快便被雙腳丈量完畢。下午路過的那方湖泊躲開樹叢,逐漸在眼前鋪展開來。微波粼粼間,搖盪著月影山色,極目遠眺,心曠神怡,蔚為壯觀。

楊朝夕側過臉來,眼中滿是疑惑:“這個所在,風景固然絕佳,只是過來賞月的走獸,卻是一隻也沒有!”

柳曉暮杏目微瞪:“欲速則不達!著急什麼?先去準備些木籤、卵石,待會走獸來了,才好攻其不備。不然以你現下的身法,跑得過它們嗎?”

楊朝夕依言行事,很快兜來十多枚適合抓握的卵石,柳曉暮也已削好了十幾根木籤。兩人相視一笑,循著湖邊,找到一處走獸足跡頗多的地方,便就近在樹上潛伏下來。

柳曉暮附耳過去、輕聲叮囑:“只打眼睛!拿捏好準頭,最好一擊命中。”

楊朝夕點了點頭,眼睛盯著湖邊,不敢側臉看她。方才柳曉暮吹氣如蘭,在耳邊烘起一小股溫熱氣流,令得他心中麻癢不已,此時竟有心蕩神搖之感。

過得許久,終於有窸窣聲響起,在靜謐的夜裡蕩起一絲波瀾。只見一團團黑影無聲無息走到湖邊,頭上綠光瑩瑩的、便是它們的眼睛。

楊朝夕從昏昏欲睡中驚覺,便看到柳曉暮微凝的眼神、已遞了過來。兩人對視片刻,卵石、木籤已然在手,一齊向那湖邊黑影激射而去!

“噗咚!咚!呦、呦……噠、噠、噠……”一陣騷亂聲響起,平靜的春夜陡然沸騰起來。多數黑影見勢不妙,已經四散逃開。

只有兩團黑影跌跌撞撞,似乎已分不清方向:一團撞在在湖畔青石上,暈頭轉向,口中哀嚎,腳下踉蹌;另一團竟直接奔入湖水,掙扎中水花四濺,卻阻擋不了下沉的勢頭。

楊朝夕、柳曉暮見已得手,便從樹上躍下。楊朝夕一拳砸在了石邊黑影頭上,結束了它的痛苦,這黑影一隻眼睛血肉模糊,便是被他以飛蝗石的手法打瞎。

柳曉暮恍如凌波仙子,雙足在湖面輕點幾下,玉臂探出,便將一團溼乎乎的黑影拎起,扔在了岸上,黑影渾身抽搐,一隻眼中還插著木籤。

兩人看了看對方斬獲,不禁擊掌相慶。柳曉暮笑道:“我這隻野鹿更大!你又輸了一籌。”

楊朝夕攤手道:“這也要分個高下?你若早說,我肯定挑一隻更大的再打……”兩人又無聊地爭執了一番,才合力將兩隻野鹿洗剝乾淨,架在湖邊烤了起來。

鹿肉細嫩,瘦而不柴,油汁甘美,齒頰留香。兩人吃了半晌、滿嘴油光,卻也只吃掉了那隻略小的野鹿。另一隻烤好的,只好切作數塊,用一件長袖衫包裹起來,留待明日再吃。

這頓晚飯吃過,時候已然不早,熊熊篝火將兩人臉色映得彤紅。楊朝夕轉過臉道:“曉暮姑姑,你便在這歇息!我去尋一處樹杈睡下,明早便過來匯合。”

柳曉暮攏了攏鬢邊碎髮,火光映照的容顏、美到不真實:“我是妖、你是人,若要論男女有別、人妖殊途,還做什麼道友?這些細枝末節,我並不放在眼裡。若你介意,便睡樹上吧!”

楊朝夕微感羞慚,旋即又多了幾分明悟:若自己心中光明磊落,那些男女大防、人妖之別,又有什麼好介懷的?反不如拋去陳見,令念頭自然通達,才不失為性靈率真的修道之人。

念頭生滅,只在須臾。楊朝夕想通這道關節,便在篝火邊趺坐下來:“姑姑說得對,我便在此處歇息。既做了道友,就該互相信任、彼此照應。”

柳曉暮也靠著青石,盤膝而坐,微笑頷首:“正該如此。”言畢,便闔上雙目,自行入定。

篝火漸熄,一縷煙氣從灰燼中躍起,向夜色攀援而上。湖光山色幽然,又恢復了往昔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