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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和頭酒,散夥飯

潭水浮花,樹影隔岸。小潭周圍,倒成了處無人攪擾的所在。

塞滿桑葉的竹簍,孤零零靠在樹下。一道身影正踏著水中花瓣,在潭水上逍遙來去。被足尖點出的波環,將花瓣漾起紅浪,層層疊疊,拍向水岸。

連續幾日,勞逸結合的練習,果然進境非凡。一次躍出、在這小小潭水中飛踏數息,已不在話下。最多足履微溼,生火烤乾即可,比前幾日的狼狽、卻要好過太多。

一人綰著道髻,荷鋤而來,待到近處,才開口道:“老三,我是大哥。這些時日你跑哪去了?叫大哥我一頓好找!”

楊朝夕聽到聲音,已認出來人。氣息卻是不亂,又是幾下飛點,身形已從潭中躍出,落在他面前:“孫老大,你一個人來的?是來說一起回觀的事麼?”

孫胡念斟酌著詞句:“老三,回觀倒是不急,過兩日再動身,觀主也不會責罰……倒是咱們兄弟四個,許久不曾在一張桌上吃酒了……如今‘邙山四獸’難得湊齊,今夜便由我做個東,邀你三個來我家痛飲一番,你可務必要來……”

楊朝夕漠然道:“孫老大,按說你開了口、又是一番好意,我老三自當奉陪。只是有些人,早不把我當兄弟……我又何必熱臉去貼冷屁股?所以這‘和頭酒’喝與不喝?已經沒什麼必要了。”

孫胡念微一沉吟,又道:“老三,我便與你說句實話。兄弟幾個知你怨忿難平,才央我做箇中人,將誤會也好、仇恨也罷,一場酒做個了結。到時你若盡興,便多喝幾碗!若還不痛快,抓起哪個痛打一頓,我必不攔你。如何?”

楊朝夕冷笑道:“如此看來,這連‘和頭酒’都不算,卻是場‘鴻門宴’!他們急著了結,無非是忌憚我武藝,不願‘千日防賊’罷了。如今關、牛兩家結了親、一損俱損,哪個我敢打殺?即便我遠走高飛,我孃親在這莊裡、卻又會是怎樣處境?”

孫胡念一頭是汗:“大哥倒也沒想這麼多……或者,只是你多心了。我近來一直在想,‘邙山四獸’兄弟一場,怎會落得這般田地?便是‘和頭酒’喝不成,也該吃頓‘散夥飯’,往後再不相見、各安天命……”

話到此處,孫胡念早已眼眶通紅。眼淚和熱汗攪在一處,心緒久久起伏。

楊朝夕沉默半晌,才木然道:“那便隨你。吃頓散夥的酒食,以後……各不相欠!”

孫胡念聽罷,囁嚅半晌,終究沒有再說什麼,輕輕嘆了口氣,便即離開。

黃昏,彤雲堆積,彷彿化不開的酒糟。晚風溫吞,將三分焦躁、三分忐忑、還有三分恍惚,吹入四人心頭。剩下的一分,也只是沉默。

孫胡念家院落中,一張方桌支起,桌上菜餚頗豐。山兔、山雞、野豬、野鹿等肉,被煮得爛熟。一旁用瓷碗裝著的,是用作蘸料的鹽巴、胡椒等佐味料。此外,竟還備了一大缽蛇羹,鮮香之氣從中傳出,令得四人相顧無言的尷尬、卻又增加了幾分。

四人皆習武,平日食量都頗大。此時此刻,望著滿桌吃食,卻各懷心事、提不起半點食慾。

少頃,孫娘子捧來一隻粗瓷酒罈,壇體泥漬尚在,大約是從土中剛挖出來。孫娘子剷掉泥封、撬開壇蓋,濃香四溢撲鼻而來,竟是多年的珍藏!

關虎兒不禁開口讚道:“孫嬸嬸藏的好酒!只這酒香入喉、便先醉了三分。是上好的新豐酒吧?”

孫娘子笑道:“虎兒倒是識貨!嬸嬸年輕時,便在長安當壚賣酒。後來懷了胡念、隨他爹回洛陽歸根,那酒肆掌櫃便送了我一罈。一直沒捨得喝,原等著胡念成親時再用,今日倒便宜了你們幾個!”

孫胡念面色微紅:“娘,說這些作什麼!我們‘邙山四獸’打小的交情,還抵不過一罈酒麼?”

牛龐兒也附和道:“嬸嬸莫要心疼,若孫老大娶娘子

,俺牛龐兒便送十罈好酒來賀,包管莊裡眾人喝到盡興!”

孫娘子開口笑道:“這話嬸嬸記下了,他日便去你家去拿。灶臺上還有些粟米糕和蒸餅,嬸嬸這便去取來,你們弟兄放開吃喝……”說完,便是身形一轉,去了廚下。

孫胡念卻已撐開葛巾、將舀出的酒漿篩了四大碗,逐一推到各人面前:“三位兄弟!昔日咱們撮土為香、以水代漿,結成異性兄弟。當時說了些什麼,可還記得?”

楊朝夕、關虎兒、牛龐兒三人見他面色鄭重,不禁斷續答道:“黃……黃天在上,厚土在下!兄弟四人義結金蘭,歃血為盟!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背此言,亂箭穿身,不得好死!”

孫胡念又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如今一點嫌隙、便要兄弟鬩牆,咱們捫心自問,對得住當日起誓所言麼!”

關虎兒捧酒站起,對著楊朝夕、孫胡念道:“大哥、老三,兄弟心中有愧!”說完仰脖,一飲而盡。

牛龐兒也端著酒碗站起,對著楊朝夕、孫胡念道:“大哥……三哥,俺心中也對不住你們……禍首是俺,若幾位哥哥看不慣,是打是罰,我一力領受……”

說完,便要將酒喝下。陡然伸來一隻大手,將碗口罩得嚴實:“先不忙罰酒,我有話要說。”

孫胡念、關虎兒皆是一愣,說話之人卻是過來後,始終不曾開口的楊朝夕。

牛龐兒面色微動、卻也不敢造次,手中酒碗便那樣端著、不上不下,進退兩難。

楊朝夕漠然道:“老四,有句話叫‘覆水難收’,你知道麼?你喜歡林兒、我也喜歡林兒,本沒有高低、好壞之別,一切但憑她自決,我便無話可說。

我所痛心疾首、耿耿於懷的,便是你先汙了……汙了她身子、才娶得她過門!你做出這般行徑時,可曾想過兄弟之情?你與你那沒羞沒臊的爹爹,都是一般德行!”

牛龐兒聽他說著,心中漸漸生出羞慚之意。但他最後一句說完,牛龐兒心裡,卻宛如水珠滴入了滾油、頓時爆烈開來:“姓楊的!你說什麼?!”

話沒說完,牛龐兒手中酒碗、便如斧鐮一般,劈臉向楊朝夕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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