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剩那金瞳妖物潛逃,河南尹已著人草擬了海捕文告,不日將發到道門、釋門手上,誠邀道法高深的道士、禪師,一道捉妖。”
唐娟與崔琬、覃清互視一眼,問道:“兇徒既已抓到,不知公門如何處置?何時定罪?”
張武侯吸了口氣,斟酌著詞句道:“兇徒如今收在監牢,正嚴密看管。但此等大案、已牽扯到盛朝吏員,依盛朝律條,須待河南尹蕭大人過堂審理後,提報刑部並大理寺,才能定罪。
兇徒虐殺多人,暴行令人髮指,無論是杖殺、腰斬、棄市,還是梟首示眾,必難逃一死。”
楊朝夕見張武侯所言中規中矩,並未涉及更多隱秘,只好開口道:“武侯大人!單憑小民所知線索,已能推斷出兩樁案件背後,尚有操縱主使之人。若不能連根拔除,只怕會遺禍無窮,懇請武侯大人詳查此事!”
張武侯嘆了口氣:“今日一早,河南尹蕭大人已召見過我等,說‘兇徒伏法、大快人心,此案便到此為止,不再深究。對於陳少尹喪女之痛,可按例給予撫卹,以示關懷’。所以,楊少俠,恕本武侯無法應承爾等。”
唐娟怒道:“真兇尚未捉盡,公門便急著息事寧人嗎?”
方七鬥亦皺眉道:“河南尹蕭大人此舉,實在欠妥!放在朝
中,也難免為人所詬病。”
楊朝夕見方氏夫婦已將不滿表明,自己便壓下怒火道:“張武侯,若公門之人都想著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還有多少小民的冤屈、不能伸張?”
張武侯赧然道:“本武侯自然要聽上官之令,這是最基本的公門規矩。”
崔琬忽道:“若洛陽公門定要一意孤行、草率結案,我必向族中伯父修書,請他上一道奏議,痛陳爾等懶政怠惰之狀!”
張武侯久在公門、自然聽出些端倪,只好試探道:“尊親……可是曾授河南尹、如今在京中任右散騎常侍的崔昭?”
崔琬下巴微微揚起:“武侯大人,記性不壞。”
張武侯點頭乾笑道:“崔氏巨族,能臣輩出。朝野上下,誰人不知?我等皆有幸曾在尊親治下當差,自然記憶猶新。”
覃清也笑道:“我們也非有意讓武侯大人為難。公門有公門的規矩,大人只需要稍稍留意下這事,把探查到的訊息告知一二便可。”
楊朝夕也起來拱手:“武侯大人,小民不善言辭,方才多有衝撞。只因此事關乎羅師姊之冤情,我等才口不擇言,還望恕罪!”
方七鬥淡淡道:“張武侯,照你所言、咱們也算故交了。我知你辦差查案,雷厲風行、頗有章法,此番你肯出手最好,我方七鬥願承你這份人情。若有苦衷、我也不會強人所難,只是以後若有事撞上,我方某人也只好公事公辦了。”
張武侯苦笑道:“本武侯這些時日明查暗探,哪日不曾和你們道門中人通氣?對了,那番僧法號曇正覺,已著人去查、這僧人曾在哪些寺院掛過單。被楊少俠殺……降服的東瀛武者,叫吉備真菜,在東瀛國被稱為‘隱者’,此事東瀛遣唐使還未知曉,怕是會有一些麻煩。”
張武侯想了想又道:“那妖物被他們尊為‘霍仙人’,尚不知是何妖物。關於這妖物,弘道觀尉遲觀主、南市乞兒幫幫主龍在田,都比我懂的更多,也可找他們去問……”
楊朝夕頷首道:“我等自會上門拜謁。只是,還有一些疑問,須武侯大人再訊問一下兇犯:
第一,抓羅柔師姊誰是主使、背後是否有人授意?
第二,為何要將羅柔屍身和隨身之物丟擲?
第三,這個‘霍仙人’與祆教有何仇怨、為何要刻意嫁禍?”
張武侯抿了口茶湯:“兩樁案子皆有蹊蹺,我其實亦有察覺,只是不如楊少俠想得如此清晰透徹。詢問之事,我便應下,不過須夜裡再做、好避人耳目。
另外,楊少俠文武兼備、智勇過人,不知是否有意加入我武侯鋪?我可舉薦少俠,至少從不良帥做起,每月俸銀亦頗為可觀。”
楊朝夕正要婉拒,方七鬥卻先開了口:“張武侯,此事你不必妄想了。楊師弟即便要出山,也必先歸我洛府行營!依他的武藝,至少……至少從什長做起!”
眾人又聊了片刻,見張武侯再無“案情”可說,才一道起身向他道別。
臨走時,覃清轉過頭淺淺一笑、聲音悅耳:“武侯大人,您這茶湯委實……一般。改日我打發家裡奴婢,送些上等的蒙頂茶過來,請大人品鑑!”
張武侯抱拳行禮、笑而不語。心道:終於將五尊瘟神送走了,可以睡一個好覺。
只是身上氣味、仍舊聚而不散,於是又清了清嗓子、聲如鳴鑼:“來人!準備熱水,本武侯要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