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們完成時,便安靜地站著觀望滿是屍體的桌子。
赫爾墨斯上前在一片沉默中,大聲朗誦陣亡者名單。雖然寫下來的名字並不多,但他可沒忽略那些不知名的人。“一位剛長鬍子的年輕男子,深色頭髮,手上有捕魚的傷痕……”
他逐一描述,“一位捲髮的清秀年輕女子,有著傀儡師傅公會的刺青標誌。”人們聆聽這一長串陣亡者名單,只有鐵石心腸的人才會不落淚。
人們團結一致把這些屍體抬到火葬的柴堆上,小心謹慎地將他們安放在最終的歇息處。
赫爾墨斯親自點燃火把,卻把它遞給在柴堆旁等待的王后。當她在淋上松脂的大樹枝上點燃火焰時,便朝著黑暗的天空呼喊:“人們將永懷你們!”所有的人也都跟著她喊。
年長的中士佈雷德站在柴堆旁,拿著剪刀替每位士兵剪下一縷手指長度的頭髮,象徵悼念戰死的同胞。
赫爾墨斯加入了這個行列,芙蘿婭也站在他身後,等著獻出自己一縷淡黃色頭髮。
接下來是個菲林從未曾經歷過的夜晚。
公鹿堡城大部分的居民在沒有懷疑的情況下,紛紛來到城堡內,他們效法王后禁食觀看,直到柴堆中的屍體燃燒成骨灰。
然後,大廳和小廳都擠滿了人,戶外的庭院也擺出用厚木板搭起來的桌子,讓擠不進廳裡的人有地方可坐。
一桶桶的飲料端了出來,而菲林怎麼也想不到公鹿堡竟然會有這些麵包、烤肉和其他食物,稍後菲林才知道這是城裡自願供應的。
好幾周足不出戶的國王走了下來,坐在高桌旁的王位上觀看人群。
僕人也來了,在國王身旁和身後站著接受國王賞給他的任何食物,但今晚他可不會取悅國王,反而安靜地不再喋喋不休,就連帽子的鈴鐺和袖子都用線綁緊,以免發出聲音來。
人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但菲林看不出這一瞥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赫爾墨斯坐在國王右邊,芙蘿婭則坐在赫爾墨斯右邊。陛下當然也在那兒,身上穿著豪華的黑色服飾,但只有他衣服的顏色代表服喪。
他沉著臉生氣地喝酒,而菲林猜有些人可能覺得他正在靜默地哀悼。
對我來說,他能感受到他體內沸騰的憤怒,也知道在某個地方的某個人,終將為陛下此刻所感到的羞辱付出代價。
連和國王一樣鮮少露面的耐辛都來了,讓菲林感受到人們所表現出來的團結一致。
國王吃得很少,直到高桌都坐滿了人才起身發言。
當他說話時,就有人在低桌和小廳重複他的話,連外面的庭院中也有吟遊詩人複述。
他簡短地提到紅船入侵事件的罹難者,但並沒有提到冶煉或獵殺被冶煉者的任務,而是將今天陣亡的人描述為因抵抗紅船而壯烈犧牲的烈士。
接著簡單地提到人們必須緬懷他們等等,然後便以疲憊和哀慼為理由告退,起身回到他自己的臥房。
接著,赫爾墨斯也站了起來,他幾乎是重複芙蘿婭之前的話,就是人們現在雖然在哀悼亡魂,但悼念結束後就必須準備復仇。
他缺乏芙蘿婭之前演說時那股激昂和熱情,不過菲林看得出來每一桌的人都響應他的話。大家點點頭然後開始互相交談,只有陛下坐在那兒沉默地怒視這景象。
赫爾墨斯和芙蘿婭很晚才離桌,手挽著手讓大家注意到他們一起離開,陛下則留下來喝酒和喃喃自語。
菲林則在赫爾墨斯和芙蘿婭離開後不久,便開溜回房就寢。
菲林並不嘗試入睡,只是把自己陷入床鋪中,雙眼盯著爐火發呆。
當暗門開啟時,他立刻起身上樓到艾特羅的房間,發現他因為感染了興奮的氣息而坐立不安,甚至連他滿是痘疤的蒼白雙頰也泛著粉紅。
他的灰髮亂糟糟的,綠色的雙眼像寶石般閃閃發光。
他在房裡走來走去,當他進來的時候就粗魯地抱住菲林,接著退後看著菲林一臉震驚的表情大笑。
“她是天生的統治者!天生的,而她現在已醒過來了!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她很可能會救了人們!”
他的歡欣狂喜看起來有些邪氣。
“菲林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人陣亡。”菲林責備他。
“啊!但是沒有白費!至少沒有白費!這些人並沒有白白送死,卡茲銀輝。
以艾達和埃爾之名,芙蘿婭直覺和仁慈兼具!這可出乎菲林的意料之外。
如果你父親仍健在,小子,讓他搭配她成為一對統治者,人們就擁有一對能掌握全世界的君主。”他又啜了一口酒,然後繼續在房裡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