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劉兩軍主力尚未正式接戰,彼此再怎麼猜測對方的意圖,都是瞎猜、胡猜。這就像兩名猛將陣中對戰,刀劍相交前的估算大多做不得數;非得搏殺數合,才能真正探出對方的身手高低,特長所在。
兵法上說,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指的便是以主動進攻的方式,迫使敵人應對,從而暴露敵人的虛實和後繼企圖。後世對此有個專門的稱呼,喚作“戰鬥偵察”。
此前曹彰揮軍南下,便是此意。此番關平建議雷遠以交州軍主力出戰,其實仍是此意。
但交州軍一旦行動,其巨大的威勢和作用,又遠非“戰鬥偵察”四字所能涵蓋。
雷遠和他的部下們,擁有足夠的力量來摧毀敵方的部署,一旦取得可乘之機,他隨時能夠擴張戰果,將試探轉化為勢如怒濤的大舉進攻,一口氣橫貫戰場,從而奪取整場荊襄戰事的主動權!
這場軍事行動,會有風險,也會有巨大的利益。
而雷遠從來都不畏懼風險。
計議已定,事不宜遲。
次日凌晨,雷遠便聚兵出擊。
交州軍此番北上至宜城一帶的,共計三萬五千人馬。此番全軍出動,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雷遠領本部精銳,會同馬岱所部騎兵為先導,並及賀松所部,合計一萬三千餘眾。
第二路,由寇封、吳班、雷銅、丁奉等將所部組成,合計步騎近兩萬人。
這兩路一前一後,為此行的主力部隊。兩軍緊貼漢水行軍,直取鹿門山方向。
而第三路,則系任暉、鄧範等將所部,這一支兵合計約四千人。他們的任務是斜插至鹿門山與大洪山之間,然後迅速渡過瀴水,威脅蔡陽、安昌等地,進而阻截隨縣夏侯尚和江夏文聘所部,確保己軍的陸上側翼安全。
與此同時,荊州、交州的水軍又精選出艨艟走舸,隨雷遠所部沿江前行。船隊規模不算最大,但荊州水軍統領詹晏和交州陳洪、袁龍等將俱在其間。
三路兵馬即日啟程,當日便自宜城渡過漢水,如滾滾洪流傾瀉,各自取路啟程。
從赤山到鹿門山,隔著一條漢水,距離甚近,不過七十餘里。而鹿門山在漢水東岸南北走向的連綿山地,屬於大洪山的餘脈,由蘇嶺山、鹿門山、霸王山三處峰巒組成,合計方圓三十餘里。
一旦拿下鹿門山,向北一百二十里就到新野;而向西四十里,越過淯水水口,則是樊城的重要屏障鄧塞。
新野是曹軍經營多年的軍鎮,又為南陽曹軍南下時的集結樞紐,此地不可輕覷。
鄧塞才是雷遠此行的最終目的。
既然不知曹軍暗中在謀劃什麼,那便攻敵必救,搶佔主動。如果交州軍能夠一鼓作氣拿下鄧塞,就等於在襄陽、樊城和新野三地之間楔入了一枚碩大鐵釘,對三地之間的兵力物資流通,形成巨大阻遏。由此,荊州軍則能從容拔出襄陽城外的據點,進而攻下襄陽!
雷遠率部當日沿河道上溯三十餘里,預備紮營。
急行軍是交州軍經常操練的專案,但這時候,行軍速度實在快不起來。
一來,將士們要儲存體力,以備作戰。二來,這幾日雨水連綿不斷,各處道路泥濘異常。在最前方的輕兵們倒還罷了,後繼人馬不斷踩踏道路,泥漿四濺。乃至軍中輜重經過,拉運起來愈發吃力。
連帶著牛馬牲畜,在這種環境下也很暴躁。就在雷遠經過某處河灘道路的時候,一頭拖車的公牛忽然暴躁發狂,帶著車輛橫衝直撞過雷遠的扈從佇列,一直奔進漢水裡去了。
眾人眼見此景,只覺目瞪口呆。待回過神來,自雷遠以下,一個個都被濺了滿身滿臉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