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得有些喘氣,臉頰微紅,模樣兒瞧著分外嬌俏。
遠山的臉比她的還紅,磕磕巴巴的,哼唧半天也說不出半個字,只把手裡的盆往她跟前遞,“給,臘八粥。”
“這是給奴婢的?”張翠沒有接,眼裡染上薄怒,“表少爺,你這是幹什麼?我們夫人是你姑母,你不給她送,反倒給我這個做奴才的,你這是何意?”
“不是奴才,不是奴才……”遠山越急越結巴,“你在我眼裡,不是奴才。”
張翠臉紅紅的,雙手卷著衣角,氣焰都消了大半,“誰跟你說這個。”
“我、我……”遠山以為她還在生氣,又急又慌,臉紅耳赤的,思路都捋不清。
許真真看著都替他著急,恨不得出去幫他說幾句。
好在他不蠢,知道再這麼下去,這一趟又白來了,便做個深呼吸,便語速極快地道,“我姑母有,只是娘說這一鍋我們先吃,姑母的在另外的鍋,要熬久一些,我給你留了一份,你趁熱吃。”
張翠臉頰又紅了幾分,嘀咕,“哪有主子不吃,做奴才的便吃上的道理。更何況,夫人仁善,府裡每個人都分到了臘八粥,奴婢也吃不下了,表少爺,你端回去吧。”
“翠兒。我說過多少回,我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是什麼少爺。”遠山笑容透出幾分苦澀,“我給你送,和你們夫人賞給你的,是不一樣的。你真不要嗎?”
許真真聽到這裡,懂了。
這兩個小年輕,揹著家長,偷偷好上了唄。
不對,是遠山看上了人家,張翠什麼心思尚且看不出,指不定是那小子單相思。
陳翠的臉已經紅成了蘋果一般,她無措又害羞,雙手都不知怎麼放。
“表……許公子,奴婢已發過誓,一輩子伺候夫人,絕無嫁人的心思,對不起,你、你還是把粥端走吧。以後也不要來了,免得墮了您的名聲。”說著急急轉身要走。
遠山著急,一手箍住木盆,一手去抓她的手,“翠兒,你聽我……”
“你放手!”陳翠又急又羞,用力掙扎,一不小心,手一揮,打翻了木盆。
“咣噹”清脆的聲響,裝在裡邊的大海碗、調羹被打碎,熬得黏稠的臘八粥灑了一地。
遠山傻了眼,陳翠也愣住了。
呆愣了少頃,她捂嘴哭著跑了,遠山呆呆的站在原地,那雙清澈的眼睛,失了神采。
許真真瞧著於心不忍,想上前安慰幾句,又覺得他可能不希望別人瞧見自己狼狽的樣子,便又站住。
遠山默默的蹲下身,用手把一灘和著泥沙的臘八粥捧回木盆裡,把碗和調羹碎片也放進去,然後端著木盆走了。
那背影說不出的失落。
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早些年錯過了讀書,不久前她娘給他說了門親事、又因是王春秋的堂妹給退了,眼下向張翠表白也被拒,太不順了。
她嘆息著要離開,忽然從東邊的那小路口,轉出兩人來。
竟是楊如寶與劉志洐夫妻,懷裡抱著他們的兒子勉勉。
那裡是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直通他們的小院落,想來他倆是從小窩過來的吧。
劉志洐唏噓道,“寶兒,表弟可真不容易。”顯然也把方才那一幕看在眼裡了。
楊如寶淡淡地道,“翠兒是我家的丫鬟,是奴籍,我大舅不會同意他倆的,她拒絕也是為遠山好。”
劉志洐道,“岳母不那麼看重門第,若遠山求到岳母跟前,指不定岳母會替他做主。”
楊如寶微微蹙眉,“這是他們的家事,他們自行解決便是,最好不要來煩我娘。”
她對那兩個不知感恩的舅舅沒半點好感。
劉志洐欲言又止。
楊如寶話鋒一轉,看著他,“快過年了,你還不敢回去麼?”